沈屹川輕笑一聲,語調慵懶卻暗含鋒芒:
“江少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沈家與蕭家向來交好,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我們理應前去慰問。”
他姿態閑適地將手插進西裝褲袋,目光卻銳利地鎖在江逾白身上。
江逾白冷冷看他一眼,不再多言,轉身回到車上。
引擎轟鳴,黑色庫里南揚長而去,只留下刺鼻的尾氣。
沈月魄站在原地,感受到幾道或探究或敵意的目光,神色依舊淡然。
她抬眸,對上沈夫人復雜的眼神,只是輕輕點頭示意。
沈夫人眼眶一熱,終于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月魄,你……你今日去哪兒了?媽媽很擔心……”
沈雨柔看著這一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搶走了媽媽的關心,現在還想搶走逾白哥哥……
沈雨柔死死盯著沈月魄,強烈的恨意幾乎燒毀理智。
她猛地咬住下唇,再抬眼時,眼眶微紅。
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上前兩步,怯生生地看著沈月魄:
“姐姐……是你帶蕭家人找到晚星的嗎?”
她聲音輕軟,像是單純的好奇,“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晚星的尸體在那的呀?”
她問得天真無辜,可指尖卻微微發抖,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慌亂。
沈月魄目光緩緩落在她臉上,那雙清冷的眸子如寒潭般深不見底,盯得沈雨柔脊背發涼,莫名心虛。
良久,沈月魄忽然勾唇一笑,湊近她耳邊:“因為……她的魂魄一直跟在你身后啊。”
她語氣幽幽,如陰風拂過,“她渾身**的,頭發上還纏著水草,就趴在你肩上——”
“啊!”
沈雨柔猛地尖叫一聲,臉色煞白,踉蹌著后退幾步,差點跌坐在地。
她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雨柔!”
沈屹川,沈望川二人臉色劇變,一個箭步沖上前。
沈屹川手臂一把將瑟瑟發抖的沈雨柔護在身后。
他猛地抬頭,眼神帶著濃濃的警告和毫不掩飾的怒意,狠狠釘在沈月魄身上:
“沈月魄!你適可而止!雨柔膽子小,經不起你這般裝神弄鬼的恐嚇!”
沈董事長太陽穴突突直跳,額角青筋隱隱浮現。
他沉聲開口:“夠了!都進屋再說。”
他目光掃過驚魂未定,被沈屹川護在懷里的沈雨柔,“蕭家……暫時別去了。”
他語氣沉重,帶著憂慮:
“尸體是在我們沈家名下的別墅里發現的,看江逾白今晚那副要吃人的架勢……蕭家那邊,恐怕已經認定晚星的死跟我們脫不了干系了!”
他重重吐出一口氣,眼底布滿陰霾,“明天,我親自去一趟蕭家,當面解釋清楚。”
沈家燈火通明的客廳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低氣壓中心。
巨大的水晶吊燈投下暖光,映照著沙發上面色各異的沈家人。
沈董事長坐在主位,目光牢牢鎖在對面獨自坐著一張單人沙發,一身青灰道袍格格不入的沈月魄身上。
“月魄,”他沉聲開口,每一個字都帶著審視,“今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帶蕭家人找到了晚星的遺體?”
他避開了“尸體”這個更刺耳的詞。
沈月魄微微挑眉,神色平淡,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找到蕭晚星的尸體,了結一樁因果罷了。”
沙發另一端的沈雨柔聞言,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死死攥緊手心。
沈董事長的目光更加銳利了幾分,緊追不舍:“那你是怎么知道……晚星的遺體,會在別墅景觀湖底的?”
沈月魄抬眼,那雙清冽的眸子迎上沈董事長審視的目光:
“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個道士。玄門中人,自有玄門中人的方法。”
沈董事長聞言,短暫的沉默。
片刻后,他再次開口,聲音壓得更低,問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那你可知,晚星她……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這一次,沈月魄的目光沒有立刻回答他。
她的視線,緩緩地移到了坐在沈屹川身側,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的沈雨柔身上。
沈雨柔只覺得那目光如有實質帶著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了她所有的偽裝。
就在沈雨柔幾乎要撐不住時,沈月魄卻倏然收回了目光。
“想知道兇手是誰?”沈月魄的聲音恢復了那種事不關己的清冷,甚至帶著點不耐煩的意味,“要破案,找警察。”
她慵懶地往后靠了靠,“找我一個道士做什么?
沈屹川聞言冷笑,“裝神弄鬼!你是道士算不出來?”
沈月魄聞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沈屹川的眉骨之上。
“眉骨高聳,本主志剛毅決斷,事業有成。”她的聲音平淡。
“但你這眉骨走勢,卻帶著一股外凸的孤峰之相,孤峰之下,陰氣纏繞。”
接著,她的視線下滑,聚焦于那雙曾令無數名媛傾心的眉眼。
“此乃大兇之兆,主有陰邪之物貼身糾纏,日夜噬咬你的精氣神。”
沈屹川臉上的冷笑瞬間僵住。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尾椎骨猛地竄上頭頂。
他下意識地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西裝內袋的位置。
那里,一張他今天特意去帝都郊外香火最盛的青云觀求來的護身符。
“好了。都不要再說了!”沈夫人眼見氣氛劍拔弩張。
她急促地招呼道:“今天大家都累了!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回房休息!都回房休息!”
她幾乎是半推半勸地將驚魂未定的沈雨柔和沈望川等人趕向樓梯,自己也腳步虛浮地跟了上去。
待客廳壓抑的氣氛隨著沈夫人等人的離去稍有緩和。
沈月魄也起身,徑直走向二樓自己的房間。
行至二樓的轉角處,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斜倚著墻壁,正是沈屹川。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暗罵自己方才竟被沈月魄幾句玄乎其玄的話唬得失了態,實在丟臉。
聽到腳步聲,他直起身,慢悠悠地踱到樓梯口,恰好擋住了沈月魄的去路。
走廊壁燈的光線在他身后投下長長的影子,將他本就高大的身形襯托得極具壓迫感。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臺階下的沈月魄:
“沈月魄,本事不小啊。”
他聲音拖長,帶著十足的諷刺,“不過離家半日,就能攀上江逾白那條高枝兒?”
他冷笑一聲:
“別癡心妄想搶雨柔的東西。就算蕭晚星死了,江家少奶奶的位置,也輪不到你一個山溝里回來的道士。”
沈月魄腳步頓住,抬眼看他。
她忽然輕輕笑了一聲,在這寂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沈屹川,”她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的天氣,“你有認識的屠宰場電話嗎?”
沈屹川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眉頭緊鎖:“什么意思?”
沈月魄懶得解釋,直接側身越過他,青灰色的道袍衣角擦過他的西裝褲腿。
只留下一句輕飄飄,卻侮辱性極強的話音飄蕩在空氣中:
“哦,沒有就算了。那我待會兒自己打電話叫屠宰場來。這兒有頭腦子不清醒的蠢豬,需要拉去栽了。”
“你!”
沈屹川臉色瞬間黑如鍋底,一股邪火直沖腦門。
他猛地轉身,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想要發作。
可惜,沈月魄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樓梯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