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魄走出房間時,臉上恢復(fù)了慣常的清冷。
樓下大廳,管家老王正指揮著傭人擦拭樓梯扶手。
看到沈月魄下樓,他立刻停下動作,臉上難掩詫異:
“大小姐,您何時回來的?需要為您準(zhǔn)備早餐嗎?”
昨夜守門的警衛(wèi)明明說了大小姐未曾歸家。
難不成大小姐不僅會算命還會飛檐走壁?
“昨夜回的?!鄙蛟缕锹曇羝降?,徑直走到老王面前,“不必準(zhǔn)備早餐?!?/p>
她頓了頓,又補(bǔ)充道:“王管家,麻煩你有時間叫人去我房間換一下床單?!?/p>
老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換床單?這種事通常由負(fù)責(zé)打掃的傭人留意,大小姐怎么會特意提?
但他職業(yè)素養(yǎng)極高,面上不露分毫,立刻應(yīng)道:“好的,大小姐。我這就安排人上去處理?!?/p>
“嗯。”沈月魄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掃過空曠的大廳,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你知道沈屹川在哪嗎?”
老王心頭一緊。二少爺又招惹這位祖宗了?
他斟酌著回道:
“回大小姐,二少爺一早就陪著雨柔小姐出門了。說是要去醫(yī)院復(fù)查,約莫中午才能回來?!?/p>
去醫(yī)院復(fù)查?沈月魄心中冷笑。
沈雨柔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倒是把沈屹川拿捏得死死的。
中午回來也好,省得她一個個去找。
她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沈月魄拎著那個舊布包,徑直走向玄關(guān)。
陽光透過高大的落地窗灑在她清瘦挺直的背影上,卻仿佛無法驅(qū)散她周身那股肅殺冰冷的氣息。
老王站在原地,直到沈月魄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不敢耽擱,立刻叫來兩個手腳麻利的傭人,低聲吩咐道:
“去大小姐房間,把床單換了。動作輕點(diǎn),仔細(xì)點(diǎn),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
沈月魄才走出門,便與從外面回來的沈望川、沈董事長以及眼眶明顯紅腫的沈夫人撞了個正著。
氣氛瞬間凝滯。
沈望川的狀態(tài)極差。
他身上的昂貴西裝皺巴巴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也失了血色。
平日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凌亂地貼在額前,整個人透著一股狼狽和虛弱。
他看向沈月魄的目光極其復(fù)雜。
沈董事長的臉色也異常凝重,眉頭擰成了川字。
而一旁的沈夫人,在看清沈月魄的剎那,本就紅腫的眼睛瞬間又蓄滿了淚水。
她顯然已經(jīng)從沈董事長和沈望川那里聽說了沈月魄那番“斷絕親緣”的話語。
此刻見到這個失而復(fù)得,如今卻又決絕疏離的女兒,讓她幾乎控制不住情緒,嘴唇哆嗦著,強(qiáng)忍著才沒有哭出聲來。
沈月魄的腳步只是微微一頓,目光在沈望川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心中已然明了。
看來他昨日并未完全將自己的警告當(dāng)回事。
“月魄……”沈董事長率先開口,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沙啞。
他上前一步,試圖擋住沈月魄的去路,“有時間嗎?我們談?wù)??!?/p>
沈月魄的目光平靜無波地掠過他,仿佛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
“如果是要談斷親緣的事,有空。如果不是,那沒空?!?/p>
說完便側(cè)身,準(zhǔn)備繞過他們。
“月魄!”
沈夫人終于忍不住,帶著哭腔喊了一聲,淚水奪眶而出。
“雨柔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媽媽,要和你好好相處,媽媽求你,我們好好說說話,好不好?”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沈月魄的手臂,卻又在沈月魄那冰冷的目光下怯怯地停住。
沈望川看著母親悲慟的樣子,又想到自己昨日的遭遇,巨大的愧疚和懊悔涌上心頭。
他往前一步,聲音嘶啞地開口:
“月魄,謝謝你前天的提醒?!?/p>
他指著自己胸前一個已經(jīng)焦黑變形,幾乎看不出原型的玉佛吊墜:
“昨天下午,我在城西湖邊的工地上巡查項目進(jìn)度,不知怎么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栽進(jìn)了湖里。
那水邪門得很,像是要把人往底下拽,我根本掙扎不動。就在我以為死定了的時候……”
他拿起胸前的玉佛,“萬幸有從五臺山求來的玉佛,發(fā)出一圈很淡的金光,把我托了一下,岸上的人才把我及時拽了上去?!?/p>
他回想起那股拖拽他的窒息感,身體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
然而,沈月魄聽完,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知道了。”她語氣平淡無波,甚至帶著一絲催促的意味,“讓開?!?/p>
這冷淡至極的反應(yīng),像是一盆冷水澆在三人心頭。
沈董事長看著沈月魄這副油鹽不進(jìn),去意已決的樣子,一股無力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他張了張嘴,最終也只是沉重地嘆息一聲。
沈月魄走出幾步,忽地駐足回首。
晨光斜照在她清冷的側(cè)臉上,“青川老宅的風(fēng)水殺局,沈望川躲過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他運(yùn)氣不錯。”
沈月魄轉(zhuǎn)身,只留下最后一句話隨風(fēng)飄來:
“下一個應(yīng)劫之人……”她的聲音不高,卻令人窒息的寒意,“未必還有這種好運(yùn)氣了?!?/p>
說完,她大步離開。
而站在原地的三人,已齊齊變了臉色。
沈月魄的話如同魔咒般在三人腦中盤旋不去,帶來刺骨的寒意。
沈望川低頭看著胸前那枚焦黑變形的玉佛,眼神幽深。
片刻后,他抬起頭,臉上恢復(fù)了慣常的沉穩(wěn),只是眉宇間籠罩著一絲凝重。
他看向沈董事長,“爸,事不宜遲。”
“后日。我把帝都所有在玄學(xué)風(fēng)水界享有聲譽(yù)的大師都請到青川。這么多人合力,定能找出破解祖宅兇局之法?!?/p>
沈董事長深吸一口氣,眼神銳利起來,“后日,我和你一同去青川。”
他必須親自坐鎮(zhèn)。沈氏百年基業(yè),絕不能斷送在看不見的兇局之下。
“我也去!”
沈夫人猛地抬起頭,眼中含淚,語氣卻異常堅定,“這次,我們一家人一起面對。老太爺在天有靈,也會保佑沈家渡過難關(guān)?!?/p>
她雖然恐懼,但她不想失去沈月魄,也不想沈家出任何事。
沈董事長看著沈夫人眼中的堅持,沒有反對,只是無聲地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算是默許。
而此時,沈月魄房門外。
老王帶著兩個傭人,小心翼翼推開房門。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們倒抽一口冷氣。
米白色的床單上,大片暗紅發(fā)黑的血跡。
一個年輕的傭人忍不住低呼出聲,被老王嚴(yán)厲的眼神瞪了回去。
“快,動作麻利點(diǎn),換掉。把舊床單仔細(xì)包好,直接處理掉。今天看到的,聽到的,都給我爛在肚子里。”
王管家強(qiáng)壓著心頭的驚濤駭浪,聲音嚴(yán)厲,手心全是冷汗。
大小姐……昨夜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