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喧囂一如既往,星河天橋上人來人往。
沈月魄拎著她那個半舊的布包,拐進熟悉的角落,腳步卻驀地一頓。
那里空空如也。
沒有她簡陋的小馬扎,也沒有那塊寫著“鐵口直斷!不靈不收錢!”的硬紙板招牌。
她這才想起,昨日被厲鬼圍殺后,東西丟在了巷子中,現在怕是被人當垃圾扔了。
它正準備改日再來時,人群中卻有人眼尖地認出了她。
“大師,是大師來了!”一個中年男人激動地喊了一嗓子。
這一聲如同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引起連鎖反應。
原本聚攏在角落的人群齊刷刷地轉頭,目光熱切地聚焦在沈月魄身上。
“真的是大師!”
“大師您可算來了,我們等一早上了!”
“快!給大師讓路!”
人群自發地向兩邊分開,露出一條直通角落的通道。
更讓沈月魄有些意外的是,已經有人用硬紙殼做了個簡陋的牌子。
上面用記號筆歪歪扭扭地寫著“排隊處”,旁邊還用數字標了序號。
隊伍排得不算太長,但井然有序。
顯然,昨日的事已經在私下發酵傳播,人群自發維護秩序。
沈月魄清冷的眸光掃過那自制的排隊牌和人群期盼的眼神,沒什么表情地走到自己慣常的位置。
“老規矩。今日,只算三卦。”
人群瞬間響起一片壓抑的失望嘆息,但很快又安靜下來,沒人敢有異議。
排在最前面,號碼牌為“1”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站姿筆挺的男人。
他看起來三十多歲,皮膚是常年風吹日曬的古銅色,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結實有力的線條。
他幾步走到沈月魄面前,鄭重地捧著一本警官證復印件,遞向沈月魄。
他的手很大,骨節分明,此刻卻因用力而指節泛白,微微顫抖。
“大師,”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請您務必幫幫我!我妻子是緝毒警,叫陳茵。兩個月前,她在西南邊境參與緝拿一伙窮兇極惡的毒販……
任務失敗,整個小隊只有她下落不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壓抑胸腔里翻涌的絕望和痛苦,才能繼續平穩地說下去:
“兩個月了,警方動用了所有力量,搜山、排查、技術手段、懸賞通告能做的都做了。可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一點線索都沒有。
大師,我知道您有真本事!我不求別的,只求您給我指個方向,她還活著嗎?她在哪兒?哪怕……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去找!”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男人壓抑的悲痛所感染。
緝毒警的家屬,那份堅強背后的痛苦,更令人動容。
沈月魄的目光落在那本鮮紅的警官證復印件上,照片里是一個笑容爽朗,眼神堅定的短發女子,英氣勃勃。
“她的生辰八字。”
男人立刻報出一串精確的年月日時,分毫不差。
沈月魄閉上眼,指尖掐訣,口中默念。
三枚古樸的銅錢被她攏在掌心,輕輕搖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片刻后,她手腕一翻,銅錢“嘩啦”一聲灑落在她攤開的布包上。
艮上艮下,艮為山。卦象沉重,主阻滯、迷失,但并非絕境。
沈月魄凝視著卦象,指尖劃過銅錢的方位,又抬眼望向西南方向,眸中仿佛有清光流轉,穿透了萬里之遙的迷霧。
她甚至能感覺到一絲微弱但極其堅韌的生命氣息,隔著遙遠的距離,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地搖曳著。
“人沒死。”她睜開眼,吐出三個字。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男人耳邊。
他渾身劇震,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沈月魄。
巨大的狂喜瞬間沖垮了臉上強裝的鎮定。
他死死咬住牙關才沒讓哽咽沖出喉嚨,但眼眶瞬間通紅,淚水不受控制地在里面打轉。
他仰起頭,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幾乎失控的情緒,只是聲音顫抖得厲害:
“真……真的?!大師,您確定?!”
周圍的人群也爆發出一陣壓抑的驚呼和議論聲。
兩個月杳無音信,官方都束手無策,大師竟如此篤定地說人沒死?
沈月魄沒有理會周圍的反應,目光落在卦象上,指尖點了點其中一個方位。
“困于山中。”她繼續道,“方位西南,坤艮交匯之地。暗河或者廢棄礦洞深處。
水汽極重,寒意刺骨,有金屬礦脈的氣息干擾了尋常搜索。”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捕捉更細微的線索。
“尋人線索,”她看向激動得幾乎要暈厥的男人,給出了一個極其具體的方向:
“往東北方,尋當地十年前廢棄的錫礦礦井。入口應被藤蔓或塌方半掩,地表有異常濕冷之氣滲出。她的氣息在深處。”
男人早已淚流滿面,將沈月魄說的每一個字都死死刻在心里。
“謝謝,大師!太謝謝您了!”
他再也無法抑制,他對著沈月魄深深地、標準地鞠了一躬,“我這就去,立刻動身!”
他轉身就要走,“等一下。”
沈月魄叫住他,從布包里抽出一張疊成三角的黃符,“貼身帶著。靠近她的位置時,此物或有微弱感應。”
男人如獲至寶接過黃符,深深鞠躬,轉身便要以最快的速度沖下天橋。
然而,剛沖出幾步,他猛地剎住腳步,仿佛才想起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他迅速折返回來,急切地問道:“大師,這卦金多少?”
沈月魄的目光依舊平靜,“十塊。”
“十……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