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江時序還冷冷掃了一眼陸淮川。
雖然他知道,妹妹遲早要嫁出去,而且很可能嫁的就是陸淮川,但是,眼下他就是接受不了此人靠近明棠。
一共就見了兩面,就要背她,太過輕浮。
要是他今天沒來,陸淮川豈不是要抱她了?
想到這里,江時序眼神更冷了。
他完全沒想過,兩家早有婚約,如今都相看過了,陸淮川此舉也不算孟浪。
這一切不過是他私心作祟。
但陸淮川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以為是兄妹倆感情好,未來妻兄是單純不滿他借機靠近江明棠。
但是,他也不覺得此舉有什么羞愧的,反而十分坦然地對上江時序的眼神,不曾退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江公子眼下如何看不上他,容不下他,都不要緊,他就是喜歡明棠妹妹,想要娶她為妻。
只此一人,共度余生。
江時序越看他越煩,收回視線,抱著江明棠,穩穩走過這一段泥濘之路。
陸淮川則是跟在他們身后,并不覺得被未來妻兄搶先一步,是什么要緊的事。
江時序的舉動,著實令江明棠覺得驚訝。
來時她確實存了激他的心,但沒想到這人,這么經不起刺激。
更讓她意外的是,系統元寶同時播報了兩個人的任務進度。
【江時序好感度+7,總好感度59點,獲得積分42點,陸淮川好感度+14,總好感度59點,獲得積分42點,當前總積分752點。】
元寶先是恭喜她,而后又問道:“宿主,你先前說誰好感度最高,你就最喜歡誰,那現在江時序跟陸淮川,你更喜歡誰?”
江明棠的回答就沒變過:“一樣喜歡。”
她也確實用行動證明了這點,做了一個合格的端水大師。
在到了南湖邊,三人登上畫舫游湖時,她看向了一旁的陸淮川:“陸大哥,這船舷太高了些,可否扶我一把?”
江時序準備抱她的手,頓在原地,只能看著陸淮川緊張而又輕柔的上前,扶著江明棠上船。
“小心些。”
“謝謝陸大哥。”
陸淮川也不是傻子,面對她的微笑,突然反應過來,她這是在為方才的事,向他表達親近。
他不由得想,估計明棠自己對兄長的所作所為,也是十分無奈吧。
不過沒關系,他不會在意的。
況且換位思考一下,江公子做的對。
若是他也有個親妹妹,旁人要來求娶,他也會諸多考驗對方的。
這是江明棠自己提出來的讓陸淮川扶,江時序沒辦法阻攔,落后一步,跟著他們上了畫舫。
畫舫的航線是沿南湖順水而下,直達景林苑正東,途徑天香樓,御芳園,寒月亭,五峰閣,最后歸于外側的護城河支流。
春秋兩季,京中人多會來游湖賞景,于是就由官府購置多艘畫舫,做出租生意,創造營生。
陸淮川他們上的這一艘船,就是租來的。
而有些權貴世族,還會置辦私人畫舫,比起官營的要豪華許多。
考慮到若只是游湖,未免過于單調,于是官府又向一些樂人舞女,說書先生,或者戲伶售賣船位,這些人在湖上或奏樂,或表演,增添諸多精彩。
有技藝高超的,入了貴人的眼,便可一朝飛黃騰達。
坐在船頭,看著周遭的山水,聽著那時不時從別的畫舫里,飄出來的悠揚之音,江明棠也來了些興致。
恰巧船上備了樂器,她命人將那架古琴取了過來,端坐其前,調音試弦。
元寶驚訝:“宿主,你會彈琴?”
“會啊。”江明棠難得透露出一些自己的事,“我從小就學樂器,也很喜歡彈琴,只是后來放棄了。”
“為什么?”
“因為我是被父母從孤兒院領養的,后來他們終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不要我了,我離開了那個家,也就沒錢再學琴了。”
元寶一怔,聽著她清淡的語氣,竟然有些心疼。
江明棠還笑著道:“不過我也好多年沒彈了,也不知道好不好聽,別一彈完,人都嚇跑了。”
元寶:“不怕宿主,我給你開外掛‘絲竹管弦’,你以后什么不管樂器,都手到擒來,絕對是頂級大師的水平。”
“還是不了吧,這個道具好像挺貴,咱們好不容易攢點積分,得省著點花,你不是還要升級嘛。”
元寶:嗚嗚嗚。
感動,掙積分這么難,宿主還一直想著它升級的事兒。
她以前過得那么可憐,它要對她好點:“宿主,不用花積分,這個我免費送你!”
不就是一些能量嘛,換!
“真的嗎?元寶,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系統了。”
元寶:“嘿嘿。”
宿主夸它了,好開心。
等道具兌換完畢,江明棠也已經調好了音,照著記憶里學過的步驟,輕勾琴弦。
琴音傾泄而出,剛開始清揚明亮,像是孩童稚語,無憂無慮,可漸漸地變作低沉蕭落,帶了凄苦之意,在這幽幽湖面之上,顯得更加孤寂,如水中浮萍,飄渺半生,似人行在天地間,舉目無親,風雨泥濘,不由怨之,悲之,萬物皆有依靠,唯我獨無倚仗……
江時序與陸淮川聽著那琴聲,目光落在了江明棠身上。
此刻她垂首撫琴,看不真切神色,令他們不由得皆想起了她的身世。
自幼養在豫南商賈家中,又是女子,親緣淺薄,長輩未曾給過她關懷溫暖,如此在淡漠中過了十六年,歸家后父母卻更偏愛養女,她心里也是有怨的吧。
琴音漸漸轉緩,孤寂之意消失不見,反而像是一位旅人走在平坦大道上,淡看風云。
待到收尾,江明棠停止彈奏,一轉頭就對上了陸淮川與江時序幽深的目光。
她一怔:“兄長,陸大哥,怎么這么看著我?”
陸淮川看著她,眼底有些心疼,帶著溫柔的笑:“只是覺得明棠妹妹彈的極好。”
江時序也應了一聲:“余音繞梁。”
“兄長跟陸大哥這么夸我,我都要驕傲了。”
她噗嗤一笑,映在兩人眼中,只覺得萬分明媚。
見江明棠在船頭與丫鬟們玩的開心,江時序尋了個空隙,把陸淮川叫了過去,開口第一句就是問他:“陸公子,日后有何打算?”
陸淮川被他問的一懵,而后謹慎道:“一切看明棠妹妹的意思。”
“我不是說這個。”
江時序忍著對他的不耐:“忠勇侯府日后必然是要由陸小侯爺繼承,你就算得蒙祖蔭,也不過是在府上做個閑人,若是你娶了明棠,日后陸小侯爺再娶了妻,后宅里由他夫人做主,明棠必定萬事受制于人,難免會有委屈之時,你沒想過這點嗎?”
“我想過。”陸淮川說道:“若得明棠妹妹允婚,成親后,我會盡早分府別住。”
江時序追問:“那你靠什么養活她?”
明棠內心孤寂,又有意于陸淮川,他這個做兄長的,注定不能貼身照顧她一生,那就要為她提前考慮好一切。
有他護著是一方面,陸淮川自己也得撐得起來門楣才行。
陸淮川明白他的意思,當即道:“我攢了不少銀錢,若是分家,也能得到田產房宅……”
“去考官。”
江時序打斷他的話:“靠著祖蔭過活不是辦法,分府后你就是旁系,侯府直系不可能一直扶著你往前走,你要自己為明棠撐起一片天,如今朝廷欠缺人才,以你的能力,做京謀得一官半職沒問題,外放就算了。”
本朝科考制度已然成熟,雖然世族子弟外放,更容易做出功績,便于回京升遷,但家眷也得一道外出。
即便不能相守一生,他也想一直看著明棠,待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陸淮川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江公子似乎對我有所誤會,我才疏學淺,曾經參與過科考,并沒有得到什么好名次。”
“未用全力之人,說這話不覺得虛偽么?”江時序盯著他,“你顧及忠勇侯夫人的養育之恩,有意藏拙相讓陸小侯爺,那是你的事,但我絕不會容許一個平庸之輩,來娶我妹妹。”
“以來年春闈為期,你若拿不到頭名,即便你們落定婚事,我也會阻止你們成親,為明棠另尋佳婿。”
陸淮川默了默,隔簾看了一眼江明棠,鄭重許諾道:“好,我必如約上門求娶。”
得了他的允許,江時序轉身出了舫內,去到了江明棠身邊,陸淮川緊隨其后。
兩個男人的約定,隱沒在船槳撥起的水浪之下。
畫舫圍湖轉了一圈,眼看快到午時,怕江明棠餓著,他們選擇了在就近的岸邊停泊,準備一道上岸去用飯。
渡橋對面就是食肆,旁邊則是齊聚京中讀書人的五峰閣。
陸淮川先帶著江明棠過去,江時序則是落后兩步,剛到門口,一輛馬車便停在了旁側。
車簾掀起,祁晏清自車上下來,與他們正面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