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露印來杭州演奏,舒鶴也飛來與她相聚。
因為同在杭州,二人順道拜訪司家。
司家的祖宅是一間頗有年頭的蘇式園林,色調素雅,山石臨立。
穿淡綠色中式繡衫的女傭人把冷露印二人引進園林深處。
二人看見。
在一扇海棠紋門洞下,一個恬靜的女子在和女伴踢毽子。
女子的一雙精巧繡花鞋或并或立,談笑間,松花色毛毽上下翻飛。
那女子有一張白凈秀麗的鵝蛋臉,側顏竟與冷露印有三分相似。
二人有點驚訝。
那女子看見二人被女傭引導著走過來,眼前一亮。
“舒哥哥......”她笑靨綻開,喊舒鶴。
女傭在一旁幫腔,“這是大小姐司阮阮,之前一直在英國留學,最近才畢業回來的。”
司阮阮是司家次子的愛女,在司家一眾小輩里,樣貌、才學最為出挑。
她之前在英國讀金融系,回到國內,幫祖父打點家業。
舒鶴在幾年前與她見過,那時她還很小。舒家和司家交往甚密,長輩有在小一輩里締結婚約的意思。
“舒哥哥,你好久不來看阮阮了,”司阮阮笑道,蹦跶到舒鶴身邊,“要不要來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司阮阮夸張地展開雙臂。
這樣輕佻的動作,用這樣一張漂亮的臉來做,竟然不怎么違和。
舒鶴錯開身,只是像長輩一樣摸摸司阮阮的發旋。
他只當她是妹妹。
司阮阮吃癟,有些生氣地嘟起嘴。
冷露印素著一張白凈清麗的臉,站在一旁。
司阮阮只是瞟了冷露印一眼,并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司婆婆站在園林深處水榭上對冷露印招手,親昵喚冷露印“囡囡”。
舒鶴與冷露印來的突然,正好趕上司阮阮回國的接風宴。
司家次子司廷和妻子白蘿都在宴會上。司廷帶一副金絲眼鏡,斯文禁欲,人到中年而保養得體,看見冷露印的臉時,卻像見了鬼一般驚訝,但很快收斂了表情。
白蘿看著舒鶴挽著冷露印,二人舉止親昵。她曾經從司婆婆嘴里聽說才子舒鶴有了心儀的人選。
不過,冷露印無父無母。
在白蘿眼里,冷露印殘寺破廟傍身,出身低微,比不上她的阮阮。
她自然不可能對冷露印有好臉色。
冷露印看到白蘿充滿敵意地看著自己,連忙扯扯舒鶴袖口求援。
還是司婆婆最為寵愛冷露印,雖然是司阮阮的宴,卻命令女傭另取一把椅子,讓冷露印坐到自己身邊,僅次于宴席主位。
幾人各懷心思,坐在同一張宴席上。
司廷偷閑去打了一個電話,核實一些舊事。
他想到數年前姐姐失去了孩子后郁郁而終,現下居然有一個與姐姐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姑娘出現了,而且是出在舒鶴身邊,不由得想這是否會是天意。
因為心虛,司廷嚇得脊背上冷汗直流。
宴席上,司阮阮用盡各種方法獲得舒鶴的注意,卻只得到舒鶴冷淡的回應。
舒鶴的眼光完全系在冷露印身上。
白蘿看著,心里翻江倒海。她眼中的名門司家,怎會爭不過一個低賤出身的丫頭?!
心中另起一計,她指著桌面上的觀賞花卉,和司婆婆閑聊說道:
“昨日,女傭看院子里的夕顏花開得漂亮,就把花移到了花盆里,端上了宴席桌來......”
“接著呢?”司阮阮眼睛閃爍,為母親幫腔道。
“今早一看,夕顏花卻是凋謝了,”白蘿賣了一個關子,“這種生在野地的低賤花朵,即便是擺上了桌子,也長久不了。”
“歸根到底,好馬配好鞍,野地里長的花最好的結果,也是爛在地里。”白蘿說道。
白蘿借著野花說理,卻是在打冷露印的臉。
冷露印聽出畫外之音,她本就敏感多思,現下卻被白蘿的話敲打一番。
冷露印垂下眸,有些想逃離這個地方。
“不見的......”舒鶴說道。
“野外生長的花天真爛漫,不拘一格,總會找到欣賞它的人,”舒鶴不徐不疾地說道,“而瓶中的高檔花卉,卻刻板無趣,只能在狹小的瓶中匆匆一生......”
“你......”白蘿被氣的郁結,一口氣卡在胸膛,上也不去,下也不來。
舒鶴牽住冷露印的手,對宴席上的人說:“我選擇的花朵,會一生一世,非她不可。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滿席人皆是沉默。
“我吃完了,”司阮阮推開桌子,提前離場,臨走還狠狠瞪了冷露印一眼。
......
......
夜晚,舒鶴與冷露印借宿在司家園林。
二人手牽手,在園林深處散步。
“和我在一起,今天早上的事情就會頻繁發生,你后悔嗎?”舒鶴問冷露印。
冷露印知道舒鶴是一杯好酒,想品的人很多。
“并不,”冷露印眼眸閃閃,“如果你是堅定的,我也只好有的消受啦。”
“啪嚓,”突然聽到夜里發出草木折斷的聲音。
“誰?”舒鶴大聲問。
假山石后,司阮阮走了出來,她眼尾泛著潮紅,好像剛哭過,她委委屈屈地對舒鶴說:
“舒哥哥,阮阮在英國熬了六年,心里一直想著哥哥,但是見了面,舒哥哥卻連一句好話都不說了,我......”
說著,司阮阮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冷露印想走近安慰,卻被舒鶴一個眼神止住。
舒鶴拿起冷露印的右手,向司阮阮展示二人的訂婚戒指。
鉆戒在月色下閃著璀璨的光。
司阮阮吃了一癟,大小姐形象全無,抽抽噎噎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