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直上三十層,門一開,是一處極**的空中會所:長廊鋪著淺灰絨毯,墻上掛的是黑白老北京城照片,隔音極好,空氣里有淡淡的松木香。
顧朝暄剛邁出一步,便看見前方轉(zhuǎn)角處站著的人……
他穿一身黑色手工西裝,線條收得極干凈,胸針低調(diào),袖口露出一點白袢,襯得手腕修長。
發(fā)絲往后攏,鬢角清俊,眼神沉靜,唇線利落。
燈從他身后落下來,把他整個人的氣場沉了又提起來。
他先朝楚悅點了下頭,又看向何瀟瀟,笑意淺淡,“辛苦。”
隨后目光落到顧朝暄身上,停住,一瞬未移。
“走吧,”他收了那一點目光里的鋒利,語氣不重,“都在等你。”
包廂在盡頭,門內(nèi)是一片低亮的暖光……
墻面到頂?shù)拈L窗,看城北的夜;一整面書墻掛著水墨冊頁,幾盞臺燈把光壓低,桌上只擺白瓷與清玻,連花都只是幾支小白薔薇,干凈到挑不出一絲用力的痕跡。
秦湛予讓她先行,手微微一抬,替她擋了門沿的那一寸風。
包間里的人已到齊,幾聲笑語在低光下散著溫度。
牧忻州正同人說話,見他們進來,笑著起身:“主角到了。”
顧朝暄頷首,步伐不疾不徐。
她穿那條白色抹胸長裙,肩頸的線條被燈光一映,柔而清。
秦湛予跟在她身后,神情淡,卻暗暗收了幾分氣勢。
只因方才那一幕,他就已經(jīng)意識到:她今晚的光,太惹眼了。
那種亮,并非靠妝飾堆出的艷,那是克制的、干凈的、幾乎讓人移不開眼的存在。
他心神輕晃,暗暗有點后悔,不該讓何瀟瀟她們折騰造型。
她一走進來,原本散在酒桌間的幾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抬了頭。
那一剎那,他眉眼間那道慣常的冷意就無聲地壓了下來。
秦湛予走上前,一只手自然地落在她腰側(cè)。
他替她拉開椅子,順手拿起水壺替她添了杯水。
那晚的氣氛很輕松。
牧忻州、連慎川、何瀟瀟、楚悅,那幾位圈里人都在。
因為上次秦湛予沒回京,錯過了替她接風的那場飯,這次正趕上她生日,幾個人哪肯輕易放過他。
“你這次可跑不掉了。”牧忻州笑著說,“不喝三輪,不許走。”
秦湛予沒拒絕。
他天生不是那種會在場面上扭捏的人,舉杯、碰杯、再舉杯。
酒色深琥珀,燈光在杯壁里轉(zhuǎn)了一圈,像是連時間都被晃慢。
……
沒有到十二點,聚會就散了。
都是身居要職的人,蛋糕切完,便陸續(xù)離開。
秦湛予喝得微醺,神情鎮(zhèn)定。只是當他起身時,扣表的手稍稍慢了半拍。
顧朝暄看在眼里,卻沒說什么。
電梯一路下行,沉默的氣壓被燈光切得安靜。
顧朝暄站在他身旁,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威士忌氣息……溫熱、輕甜,卻危險。
他沒再說話,只在她進電梯的瞬間,微微俯身,手搭在她腰間。
……
車駛出東四的巷口,夜色正深。
司機是秦家的老司機,年紀不小,神情一本正經(jīng)。
秦湛予坐在她旁邊,靠在座椅上,一開始還安靜。
沒多久,他開始動了動。
肩膀一歪,就倒在她身上。
顧朝暄一愣,下意識去推他。
“別動。”他聲音低低的,帶著一點醉后的啞意,“頭暈。”
他靠著她的肩,呼吸近得能聞到她皮膚的香氣。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了。
他沒睡,只是那種醉酒后的懶意讓他的話比平時更真切。
“顧朝暄,你今天真好看。”
聲音從她耳邊擦過去,帶著點酒氣。
顧朝暄眼神落在窗外,假裝沒聽見。
可他不依不饒。
“早知道這樣,不該讓他們給你做造型。”
“怎么?”
“這一路……惹了多少男人的眼。”
她低笑,帶著點無奈:“你還真醉得挺徹底。”
“我沒醉。”他反駁,語氣輕,固執(zhí)。
顧朝暄側(cè)頭,他的臉離她近。
那雙眼睛半闔著,睫毛在燈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你知道嗎,顧朝暄,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像個神經(jīng)病。”
“為什么?”
“我一邊想讓你自由,一邊又想把你藏起來。”
他忽然笑了下,那笑意帶著幾分不羈的溫柔。
“我真怕自己哪天忍不住,把你鎖起來。”
“秦湛予——”她低聲警告。
他靠得更近,額角幾乎貼上她的發(fā)。
“不許兇我,”他說,“今天你生日。”
她閉了閉眼。
“你要是再亂說話,我真讓司機停下車。”
“你舍得?”
他抬起頭,唇擦過她頸側(cè)的肌膚。
“你舍得讓我下去嗎?”
顧朝暄的指尖在膝上掐緊。
她清楚前面有人,清楚他此刻只是醉酒,可偏偏那聲音、那氣息——
一點一點地、柔得有些危險。
“秦湛予,”她咬著牙說,“坐好。”
“好。”他乖順地應了一聲。
可話音剛落,他又開口。
“顧朝暄。”
“嗯?”
“我剛才在想,如果你真嫁給別人,我可能會瘋。”
她呼吸一滯。
他低笑,像是怕她不信,繼續(xù)道:“我不會祝福的,我會把人挖出來……不論是誰。”
“秦湛予!”她壓低聲音。
司機前頭咳了一聲。
她臉微微發(fā)燙,只能死死盯著窗外。
他這才安靜幾秒,聲音又低低地湊過來:“你別生氣。”
“我只是……舍不得。”
顧朝暄沒看他。
他醉意翻上來時,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比清醒時還真。
車內(nèi)的燈光極暗,只照出他輪廓的一半。
他抬手,指尖輕輕觸到她的發(fā)。
“頭發(fā)香。”
“秦湛予——”
“生日快樂。”
他沒等她回,輕輕靠在她肩上,聲音一點點低下去。
“顧朝暄,我真怕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那句“不要我了”,帶著一種幾乎看不見的脆弱。
顧朝暄的指尖微微一動,卻沒伸手。
車一路往北,穿過亮著燈的街區(qū),又進了安靜的高墻路。
風從車窗的縫隙里灌進來,帶著一點夏夜的潮氣。
他已經(jīng)半睡半醒,仍舊靠在她肩上。
……
電梯上升,指針在數(shù)字間一點點閃過。
顧朝暄半扶著他,另一只手輕撐著墻。
秦湛予比她高,整個人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
他醉得不深,卻有那種只屬于微醺的倦懶,肩膀滾燙,呼吸帶著淡淡的酒氣。
到了十八層,她一手去按密碼,手指還微微顫。
“滴——”
門鎖解開的聲音在夜里格外清脆。
門一開,她整個人怔了下。
那一瞬間,原本以為空寂的客廳,竟亮著柔黃的燈。
光線落在地板上,一圈一圈地暈開。
她愣在那里。
玻璃茶幾上擺著一個精致的小蛋糕,
白色奶油繞成柔軟的花邊,上面插著幾根蠟燭,還沒點燃。
一旁是散落的金色氣球和兩束玫瑰。
被人精心地系成弧形拱門。
空氣里有香檳未開的甜味。
她轉(zhuǎn)頭看他。
秦湛予靠在門邊,眸色被燈光映得深,嘴角帶著一點點笑意。
“喜歡嗎?”
他聲音低啞,帶著未散的醉。
她怔了幾秒,才開口:“……你準備的?”
“還能有別人?”他反問。
她不知道說什么。
心底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輕輕碰了一下。
那一刻,她眼睛有些潮。
她努力眨了眨眼,不讓那一點酸意流出來。
其實——
沒有哪個女孩不喜歡浪漫。
只是在顧朝暄身上,這種情緒太久沒被允許。
她曾經(jīng)也是愛做夢的女孩,喜歡明亮的燈、夏夜的風、還有一份笨拙的驚喜。
只是后來,她學會了把這些心思都藏起來,換成禮貌、理智和分寸。
現(xiàn)在,所有克制被這一幕一點點融化。
秦湛予站在她面前。
那點微醺讓他比平時更溫柔,他伸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顧朝暄,”他說,聲音低低的,“生日快樂。”
她抬起頭。
燈光從他身后落下,把他的側(cè)臉鍍上一層柔光。
她的喉嚨有點緊,指尖抬起,輕輕搭在他頸側(cè)。
她踮起腳尖,靠近他。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