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雁是海城報社的記者,上次劉一菲宣傳陳光明的文章,就是請她發表的。
付雁的個子在女性里確實算高挑,約莫有一米七左右,身形纖細得像株早春的柳條,齊耳短發,肩窄腰窄,鼻梁上架著副細框黑邊眼鏡,顯得特別文藝范。
她唯一的缺點就是胸部沒劉一菲那么挺,不過因為她身材顯瘦,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劉一菲“呀”地一聲蹦起來,踩著高跟鞋噔噔跑過去,兩個女人結結實實地抱在一塊兒。
付雁的下巴擱在劉一菲肩上,肩膀微微聳動著,劉一菲則伸手拍著她的背,兩人腦袋湊在一塊兒,嘰嘰喳喳填滿了整個辦公室。
“你怎么突然跑到大山鎮來了?”劉一菲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手指還不忘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
付雁摘下眼鏡,從口袋里掏出塊眼鏡布擦了擦鏡片,嘴角噙著笑:“我陪省城報社的樂記者下來的,她今天在縣城休息,我就過來找你玩?!?/p>
說這話的時候,付雁看了陳光明一眼,神情有些吃驚。
陳光明正要抬腳往門外挪,劉一菲眼尖地喊住他:“陳鎮長別走呀,給你介紹個大美女!”
她拉著付雁站起來,“這是海城晚報的王牌記者付雁,我們大學時睡上下鋪的鐵桿兒。這位就是咱們大山鎮的父母官,陳光明鎮長。”
“原來你就是陳光明呀。”付雁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笑著伸出手,指尖纖細,“久仰大名,劉一菲在電話里沒少夸你......”
陳光明握住那只微涼的手,輕輕碰了碰就松開,臉上掛著公式化的淺笑:“付記者客氣了,歡迎來大山鎮指導工作?!?/p>
付雁抽回手時,攏了攏耳邊的碎發,語氣輕快地說:“指導可不敢當,倒是真要麻煩陳鎮長。這次來是協助省報的樂記者下來,寫篇海城市經濟發展的深度報道。”
“明州縣選了個典型,就是你們鎮的金礦產業。要是能直接從您這兒拿到材料,我就不用頂著大太陽跑礦區了?!彼f著,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陳光明聞言笑了笑,“這是小事,我辦公室有現成的統計報表和產業分析,這就回去給你取?!?/p>
陳光明走出辦公室,付雁往沙發上一靠,胳膊搭在劉一菲肩上,沖她擠了擠眼睛:“我說,你們這位陳鎮長,確實長在我審美點上啊,濃眉大眼的?!?/p>
劉一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得促狹:“怎么,這才見一面就動心了?”
“哪敢跟你搶?!备堆闩拈_她的手,故意拖長了語調,“我看出來了,他和林浩有七八分相像,分明是你的盤中餐,我可不敢動筷子?!?/p>
“少來!”劉一菲點著她的額頭,“你剛才看他的眼神,都快黏在人家后背上了?!?/p>
“切,冤枉好人。”付雁從包里掏出支口紅補妝,對著小鏡子抿了抿唇,“再說我都有男朋友了......”
兩人正在聊著,陳光明拿著一疊文件走進來,把材料遞給付雁:“付記者,這是近三年的金礦產業數據,還有一些材料,你看看夠不夠。”
付雁連忙接過文件翻了兩頁,眼睛亮起來:“太夠了!謝謝陳鎮長,省了我跑斷腿?!?/p>
“應該的?!标惞饷鬓D頭看向劉一菲,“劉鎮長,你陪付記者聊著,我得去茅山金礦看看安全生產整改情況。”
“去金礦?”付雁突然站起來,“我能不能跟著一起去?正好拍點素材,將來寫稿子用?!?/p>
陳光明略一沉吟,點了點頭。
三人下樓時,司機大劉已經把那輛半舊的黑色桑塔納停在樓下,見他們過來連忙下車打開車門。
付雁眼疾手快,一彎腰就鉆進了副駕駛,還沖后面的兩人揚了揚下巴:“你們坐后面唄,我好久沒看山路風景了。”
陳光明無奈,只能和劉一菲坐在后排。后排空間本就狹窄,兩人中間卻隔著能再塞個人的距離,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劉一菲望著窗外掠過的樹影,陳光明則低頭看著手機里的工作群消息,誰都沒說話。
付雁從后視鏡看去,見這兩人隔的很遠,便叫道,“停車!”
大劉猛地踩下剎車,付雁推開車門跳下去,拉開陳光明那邊的車門,不由分說地擠了進去,還故意往陳光明身邊靠了靠:“副駕駛曬得慌,還是后排涼快?!?/p>
陳光明被迫往劉一菲那邊挪了挪,膝蓋幾乎要碰到對方的腿。劉一菲臉頰微紅,悄悄往車門邊靠了靠,付雁卻像沒看見似的,又往中間擠了擠,還轉頭沖他們笑得一臉無辜。
車子剛拐過一道山彎,付雁突然“嘶”了一聲,捂著太陽穴往陳光明這邊歪:“哎喲,剛才下車鉆得急,頭磕著門框了,這會兒暈得厲害?!?/p>
陳光明下意識躲避,往劉一菲那邊挪了挪,劉一菲看著付雁把陳光明往自己這邊擠,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卻只能假裝看窗外,耳根紅得要滲血。
“付記者,要不停下車,你緩緩?”陳光明被擠得要命,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
“不用不用,”付雁頭搖得像撥浪鼓,手肘卻趁勢往陳光明腰上一頂,“一顛就好了,你看這山路多晃——”
話音未落,車子碾過塊碎石猛地一震,她“哎呀”一聲往陳光明身上倒,硬生生把陳光明擠得歪了半尺,肩膀結結實實撞在劉一菲身上。
劉一菲的心跳又亂了節拍,慌亂地想往旁邊躲,膝蓋卻先一步撞上陳光明的腿。這一次她沒再縮回去,只是耳根紅得更厲害,連帶著脖頸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陳光明的呼吸似乎頓了半秒,隨即用手撐著座椅靠背,硬生生將身體往右側挺了挺,拉開了半拳的距離。
劉一菲看著兩人之間那道刻意留出的空隙,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蟄了一下,心里失落起來。
這時車子又是一個急轉彎,陳光明努力撐著,不往劉一菲那邊傾倒,不料與付雁面對面碰到了一起,碰到了付雁的胸。
付雁的臉一下子紅了,她雖然表面上放得開,內心還是挺保守的,心中亂得要命。
陳光明努力擺脫尷尬,指著外面對付雁道,“那邊就是上茅村,再往上就是茅山金礦了?!?/p>
付雁“喔”了一聲,“能下礦井嗎?我想拍點一手素材。”
陳光明搖頭道,“太不巧了,金礦發生了事故,還在查封中呢。”
“真是遺憾,只能拍拍外景了?!?/p>
車子很快到了茅山金礦,大劉停了車,陳光明三人下了車,付雁看到,幾個礦井靜悄悄的,原本轟鳴的選礦車間此刻鴉雀無聲,高大的廠房卷閘門緊閉,門楣上“安全生產,重于泰山”的紅色標語褪了色,被一張新貼的停產通知覆蓋了大半。
付雁拿著相機拍了幾張,就聽到一陣吵架的聲音傳來。
“俞沐大,你別拿雞毛當令箭!老娘不怕你!”
“許小蘭,其他三家礦都交了錢,憑什么你不交?”
“為什么我要交這個錢?你封了我的礦,還要我掏錢,真是搞笑!你現在給我解封,我還可以考慮考慮......”
“許小蘭,我告訴你,錢,必須要交;整改,必須合格,才能解封!”
許小蘭的聲音傳來,“嘖嘖,俞沐大,你不過是陳光明的一條狗,他讓你來咬人,你就來咬人!我告訴你,你這條狗的主人,很快就完蛋了!等他完蛋,你這條狗就要被人宰了!”
陳光明停下腳步,只見不遠處的臨時調度室門口,一群穿著工裝的工人圍著兩人,其中一個穿著緊身紅裙的女人正指著俞沐大撒潑,正是金礦負責人許小蘭。
許小蘭左邊臉頰上有一道青紫的傷痕,格外扎眼,像是被人用巴掌扇過,此刻因為激動,那片淤青更顯猙獰。
被指著的俞沐大,臉漲得通紅,“許小蘭!這事是我做的,你不要往陳鎮長身上扯!有什么陰招朝我來!”
劉一菲輕輕碰了陳光明一下,低聲說,“你倒是沒看走眼,俞沐大對你很忠心?!?/p>
陳光明沒有說話,聽著俞沐大苦口婆心解釋,“我再說最后一遍,礦底下放著雷管炸藥,礦道支護不合格,尾礦庫防滲層裂了三道縫,這都是要命的隱患!”
“縣里的文件你當廢紙?許小蘭,你老老實實把整改方案落實,把賠償款交到財政賬戶上,我立刻讓你開工!”
陳光明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寒芒。
他停了一下,腦子里瞬間閃出一個念頭,吳胖子到底搞的什么鬼?他說五天之內要讓自己滾蛋,許小蘭又說自己馬上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