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菲說在酒店大堂等他,陳光明趕緊出了房間,把門鎖好。
陳光明找到劉一菲,問道,“這么早就出來了?”
“付雁明天一早回海城,我讓她早點休息,”劉一菲目光灼灼地看著陳光明,“你剛才去哪兒了?”
“我......”陳光明不能說出自己的見聞,只得扯了個謊,“我隨便轉(zhuǎn)了轉(zhuǎn),咱們回大山鎮(zhèn)吧。”
兩人一路上默默無語,劉一菲在想著許小蘭的話,陳光明則在想著這個奇特的飯局。
終于,兩人忍受不了沉默,同時開了口。
“你......”
“你......”
陳光明和劉一菲同時笑了,陳光明道,“你說。”
“你說。”
陳光明笑道,“那我說......今天晚上的飯局很奇怪呀,看不出這飯局的目的是什么?單純?yōu)榱藥蜆酚浾咄其N報紙?我看不太像。”
“確實不太像,”劉一菲點了點頭,“楊晉達、江波、吳胖子和許小蘭都在,而吳胖子又坐了副陪,這說明是吳胖子請客,標準還挺高的。”
“對啊,再加上安監(jiān)局的車向原也在,這更不正常了。”陳光明苦苦思索,楊晉達和吳胖子勾結(jié)在一起,會不會是專門對付自己的?
劉一菲歪頭看了陳光明一眼,臉上浮起一絲壞笑,“付雁讓我?guī)退龁杺€問題。”
“什么問題?”陳光明隨口問道。
“你和許小蘭到底......”劉一菲還沒說完,自己先嘎嘎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陳光明無奈地回道,“寧吃鮮杏一口,不吃爛桃一筐,你沒聽說這句話嗎?”
“許小蘭是爛桃,那誰是鮮杏?”劉一菲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陳光明。
陳光明嘆了口氣,只得委婉地說道,“現(xiàn)在是秋天,鮮杏得明年夏天才會熟呢。”
兩人又開始沉默起來,好在大山鎮(zhèn)政府很快到了。
劉一菲下了車,道了聲晚安,便自顧自地進了樓。
陳光明看著她的背影,怔了一會兒,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時都九點多了,但樓上還有幾個房間亮著燈。陳光明看見俞沐大的辦公室亮了燈,便走了進去。
辦公室里,俞沐大正在伏案工作,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陳光明進來。陳光明走到俞沐大面前,敲了敲桌子。
俞沐大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陳光明,慌忙站起來,“陳鎮(zhèn)長......”
陳光明看著俞沐大亂糟糟的頭發(fā),關(guān)心地說,“老俞,別太拼了。”
“沒事,反正睡不著,”俞沐大苦惱地說,“我覺得茅山礦上存有不少炸藥,但去了幾次也沒找到,我正在根據(jù)他們產(chǎn)出量計算。”
“不用計算了,”陳光明遞給他一張紙,“還有這么多,都放在礦井下面。”
“礦井下面?”俞沐大看了看紙上的數(shù)字,驚訝地叫起來,“吳胖子和許小蘭真是瘋了,炸藥放礦井下面,萬一爆炸,一井的人都就埋進去了,救都救不出來!”
“而且!”俞沐大拿過一份檢測報告來,這是委托第三方做出的最新的地質(zhì)監(jiān)測報告——上面清晰地標注著三號斷層的透水風險等級已經(jīng)升至紅色預(yù)警。
“陳鎮(zhèn)長,如果許小蘭在三號斷層附近再放一炮,除了怕人員被困,我怕引起透水......”
陳光明眉頭皺起,上茅金礦不遠處,是上茅水庫,水庫比金礦還要高一些。
單純的井下被困,還可以打通一條管道,輸進空氣和食物,井下的人可以存活很長時間。但如果礦井透了水,救援不及時,井下的人會很快淹死。
“這事不能疏忽,”陳光明道,“明天你去礦上再看看,讓他們注意三號斷層;再重點看礦井里面,能不能找到線索。”
第二天一早,陳光明剛在辦公桌前坐定,手機就急促地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俞沐大的名字。
“陳鎮(zhèn)長,不好了!”電話那頭,俞沐大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喘息和怒氣,還夾雜著嘈雜的背景音,“茅山金礦那幫人太囂張了,竟然強行開工!我?guī)е鴰讉€人去阻擋,結(jié)果許小蘭親自帶了一群人過來,二話不說就動手,把我們打出來了!有兩個人還受了輕傷!”
陳光明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
“你們怎么樣?沒大礙吧?”陳光明的聲音沉穩(wěn),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立刻給派出所打電話,讓他們派人過來處理!”
“打了,打了好幾次了!”俞沐大的聲音更加焦急,“可派出所的人說正在處理別的案子,遲遲沒動靜,我看他們就是故意拖延!”
陳光明心里冷笑一聲,果然如此。他直接掛斷俞沐大的電話,翻出派出所長王大為的號碼撥了過去。他上任這幾天,王大為一直沒來拜見,顯然沒把他這個新鎮(zhèn)長放在眼里。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王大為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喂,哪位啊?”
“我是陳光明。”陳光明的語氣不帶一絲溫度。
“陳光明?”電話那頭王大為嘟囔道,“陳光明是誰?”
陳光明氣得差點咬碎后牙槽,他沒想到王大為竟如此輕視他,他已經(jīng)暗下決定,一定要收拾這個王大為。
陳光明冷冷地道,“我是大山鎮(zhèn)鎮(zhèn)長陳光明!”
王大為在那頭頓了一下,似乎才想起這位新鎮(zhèn)長,語氣談不上恭敬,甚至帶著點敷衍:“哦,是陳鎮(zhèn)長啊。你看我一上班就忙著辦案,一時沒想起你來......”
陳光明打斷了他,“王所長,茅山金礦強行開工,還打傷了我們的人,俞沐大已經(jīng)報了警,你們怎么還沒到?”
“這事我剛聽說,正要安排人過去呢。所里今天事多,人手有點緊張,我馬上調(diào)派警力,這就過去,這就過去。”
“馬上?給你半小時,必須趕到現(xiàn)場!”陳光明加重了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
“是,是,保證半小時到!”王大為連忙應(yīng)著,可那敷衍的態(tài)度,陳光明一聽就明白,他肯定會出工不出力,說不定就是磨磨蹭蹭地耗時間,等那邊生米煮成熟飯。畢竟自己剛上任,王大為顯然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掛了電話,陳光明站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走。這種時候,指望派出所根本不行,必須自己親自去一趟。
剛走到鎮(zhèn)政府辦公樓下,就碰到了政法委員牛進波。牛進波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正急匆匆地往樓上走,看到陳光明,立刻停下腳步:“陳鎮(zhèn)長,正要去找您呢。”
“有事?”陳光明問道,心里還惦記著金礦的事,腳步?jīng)]停。
“是關(guān)于治安聯(lián)防隊的事。”牛進波快步跟上陳光明的腳步,說道,“前段時間跟您匯報過,為了加強基層治安管理,建立一支治安聯(lián)防隊,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眉目了。我們先在機關(guān)單位里召集了二十個年輕人,都是身強力壯、有責任心的,昨天剛完成初步的培訓(xùn),正準備向您匯報呢。”
陳光明眼睛一亮,這可真是及時雨。他停下腳步,看著牛進波:“太好了!牛委員,事不宜遲,茅山金礦現(xiàn)在強行開工,還打傷了人,派出所那邊指望不上。你馬上帶著這二十個年輕人,跟我一起去金礦!”
牛進波一聽,臉色也嚴肅起來:“好!我這就去通知他們,讓他們在樓下集合,五分鐘就能出發(fā)!”
“行,我在樓下等你們。”陳光明點了點頭,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有這二十個年輕人加入,至少能形成一股力量,阻止金礦的非法開工,也能保護好俞沐大的安全。他看了一眼手表,時間緊迫,必須盡快趕到現(xiàn)場,不能讓事態(tài)進一步惡化。
很快,樓下就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二十個年輕人穿著統(tǒng)一的作訓(xùn)服,精神抖擻地站成兩排,等著陳光明的指示。
陳光明看了一眼,心里很是滿意,大聲說道:“同志們,茅山金礦無視禁令,強行開工,還打傷了人,我們現(xiàn)在就去制止他們!記住,我們是去維護秩序,保護群眾,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手,但也不能讓他們欺負了去!出發(fā)!”
“是!”二十個年輕人齊聲應(yīng)道,聲音洪亮,充滿了斗志。
陳光明率先上車,牛進波也跟著坐了上來。車隊緩緩駛出鎮(zhèn)政府大院,朝著茅山金礦的方向開去。
一路上,陳光明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心里暗暗思忖著,一定要徹底解決茅山金礦的問題,給鎮(zhèn)里百姓一個交代,也樹立起自己的威信。
車子在鄉(xiāng)間公路上疾馳,車窗外的樹木飛速向后倒退。牛進波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神時不時瞟向身旁的陳光明,心里正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他回想起這幾天的事,陳光明剛到任,黨委書記楊晉達就處處打壓他,沒想到這個年輕的鎮(zhèn)長,通過兩次交鋒,就把財政所和安監(jiān)辦納入自己囊中,搞得楊晉達灰頭灰臉。
這兩次交鋒,陳光明都占了上風,這讓牛進波心里有了想法。
牛進波在鎮(zhèn)里這么多年,一直得不到楊晉達的重視,雖說頂著個政法委員的頭銜,可手里沒什么實權(quán),很多事都插不上話,心里早就憋著一股勁。如今看陳光明年紀輕輕卻這么有魄力,而且剛上任就敢和楊晉達叫板,顯然不是個簡單角色。
牛進波覺得這是個機會,一個改變自己在鎮(zhèn)里處境的機會。要是能借著這次處理金礦的事,幫陳光明一把,取得他的信任,以后在鎮(zhèn)里的日子肯定能好過不少。
想到這兒,牛進波看了一眼司機大劉,急切地說道:“大劉,再快點,爭取能早點到現(xiàn)場,別讓那邊的事態(tài)再擴大了。”
大劉應(yīng)了一聲,腳下加大了油門,速度又快了幾分。
陳光明看了牛進波一眼,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幾分急切和討好。他心里明白,牛進波這是在主動向自己示好,不過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有人愿意出力總是好的。
“老牛,”陳光明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肯定,“你打給俞沐大打個電話,讓他們注意安全,不要和對方發(fā)生正面沖突,等我們到了再說。”
“好嘞,我再給他們打個電話囑咐一下。”牛進波注意到陳光明的叫法,從牛委員變成老牛,這明顯是接受了自己的誠意,不由得心中高興。
拐過一道山梁,茅山金礦的輪廓就清晰地出現(xiàn)在眼前。陳光明和牛進波透過車窗,一眼就看到了礦區(qū)里熱火朝天的景象——完全沒把封停令放在眼里。
礦洞門口的輸送帶正轟隆隆地運轉(zhuǎn)著,一塊塊黃色礦石被源源不斷地從洞里送出來,在陽光下泛著金屬的冷光。這些礦石順著輸送帶一路蜿蜒,直接送進了旁邊的粉碎車間。車間的鐵皮屋頂被機器震得嗡嗡作響,沉悶的粉碎聲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豈有此理!”牛進波率先推開車門,看著眼前的景象怒聲說道,“都什么時候了,還敢這么明目張膽地開工!”
陳光明緊隨其后下車,眉頭擰得更緊了。他的目光掃過礦區(qū),最終落在了礦洞不遠處的空地上——俞沐大正帶著五個人,與許小蘭和她的手下對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