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
“真不是我主動看的!”
“人之常情罷了,除了圣人,誰能免俗。”
李言暗自腹誹,有些受不了苗江冷幽幽的眼神。
當然,他的臉皮沒那么薄,僅是瞬息功夫,李言恢復平靜,臉上再也見不到半分尷尬。
“苗科長年紀輕輕已是少校級的處長助理,不知苗科長是哪一年加入的二十九軍?”李言主動挑起話題,打破屋內沉靜的氣氛。
沙發對面。
苗江此刻正驚愕于李言的穿著打扮。
她清楚記得,李言并未攜帶任何行李,李言身上這套樣式精美的黑色中山裝是從哪來的?
她一直在暗中關注李言,沒看見有人給李言送過衣物,莫非是她洗澡時,張自忠吩咐人送來的?
這件事還沒想明白,轉頭便聽見李言問她是哪一年加入的二十九軍,苗江輕聲回道:“民國二十年。”
“民國二十年。”
“也就是1931年!”
李言若有所思,心中浮現諸多信息。
看樣子苗江多半是二十九軍剛成立時,復興社派遣她潛入二十九軍,以便于國黨掌控該部動向。
1930年中原大戰時期,馮閻聯軍被校長擊敗,打了敗仗的西北王馮鈺祥只能通電下野,校長挾大勝之威,開始拆解數量龐大的西北軍。
1931年6月,一部分西北軍在山西地界被校長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下轄兩個步兵師,也就是37師和38師,駐地由晉南移至晉東地區。
1932年8月,第38師所屬第112旅以及第37師所屬第109旅接到調令,共同移防察哈爾。
1933年1月,二十九軍再度接到調令,移駐河北香河一帶,兩月后長城抗戰爆發,宋哲沅率37師與38師在喜峰口和羅文峪地區抗擊日寇關東軍。
1935年10月,日寇特務機關在河北東部四縣煽動漢奸偽裝成饑民舉行暴動,攻占香河縣城,并命令爆動漢奸組織臨時維持會,成立漢奸自治政權。
日寇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向宋哲沅提出《華北高度自治方案》,誘其出任華北自治委員會委員長。
因宋哲沅不想賣國,拒絕日寇招攬,土肥原賢二退而求其次,一邊逼迫宋哲沅,一邊施壓南京國民政府,經過一系列的討價還價,三方達成一致,成立翼察政務委員會,宋哲沅出任委員會最高長官。
翼察政務委員會雖然沒有掛“自治”的牌子,依舊懸持青天白日旗,但實際上翼察兩省已被置于國民政府之外,屬于變相自治。
在三方簽署的約定中,除了二十九軍,所有華夏軍隊必須撤離翼察地區。
此外,南京國民政府下派至翼察兩省的行政機構、特務機關等官方派遣機構都需就地遣返。
自此以后,宋哲沅開始掌控翼察兩省,有了偌大的地盤,二十九軍進入飛速發展期,規模暴增。
理清這些陳年舊事。
李言微笑看向苗江,對她說道:“看來苗科長也算是二十九軍中的老人,我對有件事非常好奇。”
“苗科長到底是加入二十九軍之后加入的復興社,還是加入二十九軍之前加入的復興社?”
“復興社!”
苗江瞳孔放大,滿臉震驚地看著李言。
她在復興社特務處的代號是【玫瑰】,縱觀整個翼察地界,唯有復興社北平站的站長喬家才與副站長魏清明知道她的身份,哪怕是在復興社總部,知曉她潛伏身份的內部人員絕對不會超過五個。
任何特務機關的潛伏名單都需要嚴格保密,知道的人越少她這種潛伏人員便越安全。
李言為何能知曉她的身份?是復興社特務處的核心高層泄的密,還是北平站的正副站長泄的密?
又或者說,李言背后的組織能量巨大,觸角早已伸至國內,他們在復興社特務處都有通天關系。
驟然被李言點破潛伏身份。
苗江心中雖震撼,但人卻沒有慌亂。
她又不是潛伏的紅黨,她是根正苗紅的國黨,暴露了就暴露了,大不了調回總部,哪怕李言通知她的頂頭上司,也就是軍政情報處的劉文修,劉文修最多將她開除,不可能把她當叛徒處理。
二十九軍同樣也是國黨。
只不過雙方派系不同,有利益沖突。
復興社跟著委員長,屬于江浙派,翼察綏靖公署軍政情報處跟著宋哲沅,屬于西北派。
可以這樣來說,只要她不是地下黨和日特日諜,潛伏身份暴露后,她依然可以安全脫身。
“苗科長還真是心智成熟。”
“面對這種事情,依舊能夠心平氣和。”
李言嘴上雖在稱贊苗江過硬的心理素質,為她優秀的職業素養而喝彩,但李言接下來的動作卻令苗江大為吃驚,只見李言單手解開衣扣,一支漆黑如墨的54式黑星手槍明晃晃地插在他腰間的皮帶上。
“???”
這場景令苗江臉冒問號。
李言這是什么意思?
她苗江又不是日特日諜,難道說就因為她是復興社的潛伏特務,李言準備給她一槍,結果了她。
“別動!”
苗江本想搶先一步拉開茶幾下方的抽屜,拿出放在里面的手槍,但李言比她更快,唰一下便將黑星手槍握在手中,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她的心臟。
“……”
看見這一幕,苗江只能沉默著坐回原位,她皺眉望著黑洞洞的槍口,冷靜問道:“李先生這是何意?復興社特務處乃是國黨內設機構。”
“雖然復興社惡行累累,但我們為的是國家與民族,至少在情報戰線,復興社為國家和民族立下了赫赫功勛,李先生不至于如此敵視復興社吧?”
李言沒有回復苗江。
只聽‘咔嚓’一聲。
這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沙發對面。
李言握緊手槍握把,食指亦是勾住扳機。
他繼續將槍口對準苗江,眼含不要亂來的濃烈警告:“李某還有一件事準備問問苗科長,希望苗科長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坦誠為李某解惑。”
“什么事?”苗江冷靜問道。
“苗科長是什么時候開始為日本人工作的?”
此話一出,苗江瞬間傻眼,表情都陷入石化,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寫滿不可能與無法理解。
李言能夠知道她復興社潛伏人員這一身份倒還情有可原,畢竟李言身后的勢力確實能量恐怖,哪怕李言說他和戴處長關系匪淺,她苗江都能接受。
但是!
麋鹿這層身份李言是如何得知的?
李言明顯和日方沒有任何聯系,雙方甚至還是敵對勢力,李言憑什么能夠知道她的麋鹿身份。
“難道……”
苗江美目微顫,心中想到唯一一種可能性。
興許是她低估了李言背后那股勢力,這股勢力太過恐怖,就連日寇特務機關同樣也有自己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李言背后那股勢力能輕松向二十九軍提供價值數百萬的武器彈藥,其財力與能力都無需懷疑,在財力充沛的情況下,面對誘惑,日本人同樣也會賣國。
想到這里。
苗江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不認為李言會對她開槍,身為一名殺人如麻的三面間諜,她對殺意頗為敏感,她未從李言眼中看見任何殺氣,李言只是在警告她不要沖動。
深吸一口新鮮空氣。
使自己心緒變得平靜。
苗江望向李言,輕聲問道:“李先生身后的組織確實神通廣大,令人敬畏,不知李先生目的何在?”
她心中疑惑重重,李言點破了她的身份,但眼里又沒有殺意,所以李言到底想干什么。
難道是想借助這些把柄控制她,讓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為李言身后的組織提供幫助。
一聽苗江說起他身后那個不存在的組織,李言心思一動,想到一個很好的策反說辭。
慢慢的,李言臉上浮現些許笑容:“苗科長不止擁有優秀的職業素養,同時還擁有過硬的心理素質,像苗科長這樣的專業人才,李某頗為欣賞。”
“委員長領導下的國府對日寇的態度一直較為軟弱,這讓我們這些心系祖國的海外游子極度失望,我們這個組織已經不再對國府抱有任何期待。”
“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我的任務是回國組建一支足夠強大的軍隊,最終驅逐日寇,收復失地。”
“毫無疑問,這將是一場耗時很久的艱苦戰爭,也許我們會面臨失敗,也許我們會傾家蕩產,也許我們會付出生命,但我們絕不會放棄嘗試。”
“像苗科長這樣的優秀人才我方非常稀缺,我方愿意給予苗科長更大的發揮舞臺。”
“李某很期待苗科長能夠迷途知返。”
“畢竟苗科也是土生土長的華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