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復渠先前夸獎李言兩句,不過是幾句場面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違心,不曾想李言這年輕人竟口才了得,轉頭就用他的原話來捧他韓復渠。
保境安民、結束戰亂!
四千萬軍民得以安居樂業!
唯有像他韓復渠這樣的父母官,方能配得上國家之幸與民國之幸這八個重若萬鈞的大字。
這樣的真誠頌揚,誰聽了心里不迷糊?
心情變好,臉上的笑容自然也會變得更多,韓復渠當下就處于這樣一種狀態。
韓復渠笑望李言那張年輕而謙遜的臉龐,他沒忘記先前盤算好的小算盤,聲如洪鐘:“曹縣地處魯西南邊陲地帶,偏居一隅,遠離政治中心。”
“小李老板既然是山東人,那么整個齊魯大地都算得上是小李老板的家鄉,目前曹縣編制滿員,當地縣長與當地民團,均無空缺。”
“像小李老板這種心懷家國的年輕俊杰,擔任一地縣長,又或一地民團長,實在有些屈才。”
“……”
李言眼皮跳動,表情頗為無語。
他聽出來了,韓復渠不打算讓他去曹縣,難道說韓復渠想留他在濟南,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看見李言突然臉色尷尬,表情有些惺惺然,明顯是以這種方式來表達心中不滿,韓復渠不賣關子,開門見山說:“山東第十二督查區尚缺一名行政督察專員,我看小李老板就比較適合擔任這一職務。”
“此外,第三路軍近期準備成立一支獨立旅,小李老板有報國從戎之心,正好可以一展拳腳。”
“獨立旅…”
“第十二督查區行政督查專員?”
李言雙目閃爍,心中琢磨這個第十二督察區行政督察專員到底是個什么職務。
獨立旅就不用說了。
小學文化都能明白。
這個第十二督查區聽名字有點像地級市架構,民國采用的不是省、市、縣這種三級行政機構,民國時期沒有地級市,省政府直接領導轄區各縣。
山東坐擁四千萬人口,共計108座縣城。
在省政府直接領導縣政府這種體制下,除了那些天賦怪,任何人面對108位縣長與108座縣城恐怕都會頭大,韓復渠這位行政長官亦不會例外。
由此推測,估計韓復渠借鑒了古代州府制度,設立行政督察區,由督查專員署理轄區各縣,督查專員直接向省政府負責,這樣一來韓復渠便不用頭昏腦脹的面對108位縣長,他只需記住各個督查專員。
“類似地級市架構…”
“第十二督查區具體有多大…”
李言頓時來了一些興趣,倘若這個第十二行政督查區面積夠大,放棄曹縣也不是不行。
韓復渠見李言有些意動,立即咳嗽說道:“第十二督查區署理兩個縣外加一個市,我相信小李老板必能擔此重任,為一市兩縣之百姓謀福祉。”
“一市兩縣?”
李言感到震驚,韓復渠竟如此大方。
山東總共就兩個市,一個濟南一個青島。
他瞬間想到,第十二督查區的轄區多半是濟南市加章邱縣再加長清縣,因為濟南的西北面是黃河,章邱縣與長清縣一上一下,互相環繞濟南。
濟南乃是山東第二城,同時又是省府所在地,放在21世紀,相當于原地晉升省會一把手。
正當李言覺得擔任省會一把手也不是不行時,韓復渠的聲音再度傳來:“第十二督查區是剛成立不久的新區,上一任督查專員能力奇差,已被撤職。”
“第十二督查區所欠缺的正是小李老板身上這股朝氣與干勁,我相信!小李老板若能坐鎮第十二督查區,必能給青島即墨膠州三地帶來新風氣。”
“……”
“青島?即墨?膠州?”
李言表情呆住,一雙眼睛寫滿腹誹。
他早已對山東的行政區劃了然于心,
青島屬于院轄市,也就是直轄市,由國民政府行政院管轄,第十二督查區拿什么去管理青島?
韓復渠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至于即墨縣和膠州縣,這兩家伙一東一西,轄區面積從陸地上將青島團團包圍,青島民眾若想往外出,陸地上必須經過即墨與膠州。
李言算是明白了。
韓復渠使的是驅虎吞狼的計策。
海軍第三艦隊司令官沈洪烈盤踞青島,其麾下不止擁有三十余艘艦船,還有一支數千人的海軍陸戰隊,沈洪烈一直想向外發展陸上勢力,即墨和膠州是沈洪烈往外擴張的必經之路。
他李言如果去擔任這個督查專員,勢力轄區剛好可以從陸地上將沈洪烈完全鎖死。
雖說弄掉沈洪烈可以接管青島,甚至還能窺探第三艦隊,但李言沒有時間去跟沈洪烈斗來斗去,他的敵人是日寇,第十二督查區萬萬去不得。
“咳咳!”
李言不得不咳嗽兩聲,委婉說道:“李言謝韓長官提攜,但家父在臨終前曾留有遺愿,家父望我落葉歸根,進而惠及家鄉父老,所以這個…”
韓復渠:“……”
他想說:
你才二十出頭,風華正茂。
你小子怎么一點拼勁都沒有?
此等年紀為何要想著惠及家鄉?
是青島不美還是第三艦隊不好?
有我在背后支持,大膽去干,沈洪烈遲早會灰溜溜的離開齊魯,到時這一市兩縣不都是你的。
李言瞅見韓復渠突然不說話了,目光在他身上飄來飄去,儼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長者姿態。
第十二督查區李言不想去。
但這個督查專員他心里又想當。
念及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一至理名言,李言當即決定出點血,反正未來都能加倍收回來。
于是,
李言微笑注視韓復渠,張口就來:
“自從韓長官主政山東,各路軍閥聞風而降,齊魯108縣日月換新顏,全省軍民無不舉手歌頌。”
“前些日子我準備歸國之時,數位齊魯籍的華商對日寇在華北地區的咄咄逼人之勢表示擔憂,他們不想看到有朝一日家鄉被日寇竊取。”
“這幾位齊魯華商欲為家鄉貢獻一份綿薄之力,他們在海外購置了一批武器,準備將這批武器贈予第三路軍,從而增強家鄉的軍防力量。”
“哦?”
“竟還有這等事情!”
韓復渠故作驚訝,眼睛微微發亮。
他心里門清,知道李言準備有所表示。
李言見韓復渠瞳孔都在放光,思索片刻便張口說道:“目前這批捐贈武器正在運來的路上,近日就將抵達,其總計是兩千支栓動步槍、一百挺輕機槍、二十挺重機槍、十二門75毫米口徑的步兵炮。”
韓復渠目露笑意,朗聲稱贊:“愛國華商們這番心意,第三路軍必不負所托,請小李老板代為轉告,只要第三路軍還在山東,日寇休想踏進齊魯半步。”
“當下山東工業薄弱民生難興,山東急需外來投資,進而拉動工業改善民生,各位愛國華商若能回鄉投資,第三路軍必會為各位華商保駕護航。”
韓復渠對李言身后那個華商聯合組織非常感興趣,蔣校長能擊敗重重競爭者,登臨大位,江浙財團貢獻巨大,他韓復渠若能得到華商財團的支持,從而擁有充沛的財力,未來將再也無懼蔣校長。
縱觀國內各個實權人物。
每個人身后都有財團支持。
他雖然也有一些支持者,但其財力太弱,根本無法和那些個源遠流長的巨富家族媲美。
“華商財團…”韓復渠忍不住默默念叨兩聲,認定李言身后的勢力是華商財團,不然李言何以如此大方,一出手便是價值幾十萬的武器。
當下李言不想去第十二督查區擔任督查專員,看在這批免費武器與那個華商聯合財團的份上,他準備投桃報李,滿足李言想要惠及家鄉的小愿望。
“國選!”
韓復渠張口呼喚張國選,一直站在旁邊候著的張國選心領神會,立即走到韓復渠身前,垂耳聆聽。
聽著韓長官微聲細語的吩咐。
張國選很快就面露震驚,眼里寫滿羨慕。
魯西南保安司令?
第十三督查區行政督查專員?
第三路軍第一獨立旅少將旅長?
難道這就是有背景有靠山的好處,同樣的年紀別人剛出校園,而李言卻已經手握一地軍政大權,放在齊魯地界,也算一號有頭有臉的小軍閥。
狠狠壓下心中那些羨慕。
張國選步履匆匆,轉身離開五鳳樓。
他現在得去韓長官的辦公室擬寫委任狀,然后再將這三份委任狀拿給韓長官簽字蓋印。
“張副官這是…”李言瞇眼瞅著張國選的背影,嘴角迅速涌現一抹笑意,心里暗自猜測。
他沒聽見韓復渠跟張國選說了什么,但想也能想到,拿了好處,韓復渠不可能不投桃報李,張國選離開的原因多半和他的職務任命有關。
兩千支栓動步槍,一百挺輕機槍,二十挺重機槍,還有十二門75毫米口徑的步兵炮。
這批武器足以武裝一個精銳步兵團。
此外韓復渠又沒花錢,屬于免費獲得。
在此情況下。
韓復渠無論如何都會有所回饋。
李言估摸著第三路軍第一獨立步兵旅少將旅長這一職務應該沒得跑,板上釘釘,另外還可能會得到曹縣保安司令又或曹縣新任縣長等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