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岔路口。
劉漢勛已經從副駕位挪到了駕駛位上,他雖神色平靜,一雙眼睛卻目不轉睛的盯著手腕上那只腕表,心里一分一秒的數著時間。
當下距離約定的半個鐘還剩五分零八秒。
就在這時——
五道槍聲自蜿蜒小道方向傳來,蕩遍這片區域,一群又一群棲息在灌木叢中的小麻雀被槍聲驚的飛出巢穴,嘰嘰喳喳的四處亂飛。
“出事了?”
劉漢勛心頭咯噔一跳,急忙發動卡車,一腳將油門踩到底,直奔那條蜿蜒小道。
歐寶卡車擁有不錯的越野性能,僅僅只用了兩分鐘,劉漢勛便已靠近李言所在的位置。
通過先前的槍聲,劉漢勛作出方位判斷,開槍地點就在右前方,而右前方又橫著一座面積不小的黃土坡,這座黃土坡遮擋住了他的視野。
將卡車檔位換到最大,劉漢勛抓穩方向盤,右腳踩死油門,準備一口氣沖上前方土坡。
轟隆隆——
劉漢勛座下的歐寶卡車宛如一頭狂暴小野牛,其前后兩方的越野輪胎擁有著極強的抓地力,這輛歐寶卡車輕松沖上了黃土坡。
當歐寶卡車越過黃土坡之后,前方景象令劉漢勛瞳孔放大,整個人完全呆住,失去思考能力。
他看見了什么?
前方是一方寬闊小平原,按理說像這種荒坡野地,周圍應該是一望無際的曠野才對。
但在此刻。
在他的視野范圍內。
左前方卻堆放著密密麻麻軍綠色木箱,右前方同樣也堆放著密密麻麻的木箱,它們被堆放的很整齊,一層又一層的疊放著。
劉漢勛大致推算。
這里恐怕得有上萬個木箱。
更令他感到驚駭的是,在左右兩方木箱群的正中間,十輛軍用卡車列成一排,呈一條直線,每輛軍用卡車后方還能望見數輛同型號卡車。
此外,每輛卡車前方還放置有兩門火炮,每門火炮的前方又放置著兩挺重機槍。
前方共計是二十門火炮外加四十挺重機槍。
那些重機槍非常容易辨認,全是清一色的馬克辛重機槍,那些火炮同樣很好辨認,它們和李言下午拉進綏靖公署的那門火炮外形一致,一水的克虜伯75毫米野戰炮。
就在劉漢勛驚駭莫名、思索短路這片刻功夫,只聽轟隆一聲,劉漢勛座下的歐寶卡車偏移道路,一下子拐進溝里,他居然陷車了!
“~嘶~”
“這怎么可能?”
“一定是幻覺!”
劉漢勛顧不得陷進溝里的卡車,急沖沖推開車門,下車眺望前方那些武器裝備,雙手不斷揉搓眼睛,嘴里嘀咕著‘不可能、一定是幻覺’。
約莫過了半分鐘。
身為宋哲沅的副官長,簡稱就是二十九軍一號軍秘,劉漢勛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他很快就平靜下來,目光也隨之移到李言身上。
望著前方提著一支毛瑟步槍的的李言,劉漢勛突然覺得,李言那張年輕的過分的臉龐,一下子就變得異常陌生,下一刻又變得分外順眼。
事實擺在眼前。
他和軍座屬實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這他媽哪是騙子,這分明就是一尊活閻王。
雖然還不清楚那些木箱中到底裝著多少槍支彈藥,不過就憑眼前這四十挺馬克辛重機槍與那二十門克虜伯75毫米野戰炮,無論走到哪里,李言必是當地軍閥的座上客。
自從小鬼子侵占了東三省,西方列強對于日寇在東亞地區的擴張行動基本都采取著綏靖政策,對華武器出口方面更是態度消極,限制重武器出口,像輕重機槍與火炮,這些重武器有錢你也買不著。
西方列強沒安好心。
他們的綏靖政策是為了進一步增強日寇的軍事力量,從而引導日寇與蘇熊爆發戰爭。
“呼!”
深深吸上一口冷空氣,劉漢勛邁開腳步,徑直走到李言近前,他眺望著四周那些武器裝備,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神色再度變得凝重,難掩心中震撼。
此刻他心緒有些亂。
心里藏著太多的疑問。
比如那些木箱里裝著什么?這些武器裝備是如何通過層層關卡運到這里的?李言背后的組織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為什么這里就他一個人?他們不是一個組織嗎?別的人去哪了?
“劉副官!”
李言微笑看向劉漢勛,淡淡對他說:“這里總計是300萬發毛瑟子彈、4000支毛瑟98K步槍、200挺MG-34機槍、40挺馬克沁重機槍、20門克虜伯75毫米野戰炮與20000發高爆榴彈,此外還有40輛歐寶牌軍用卡車和400桶汽油。”
劉漢勛:“……”
聽著這些個驚人的數字,劉漢勛陷入沉默,這些武器裝備足以武裝出一個普通步兵師。
瞧見劉漢勛沉默不語,有點六神無主,李言好心提醒:“劉副官,你趕緊通知宋軍長,此地不宜久留,萬一待會竄出來一伙流匪,就憑我們倆這小胳膊小腿,還不得被人家一口吃干抹凈?!?/p>
“李先生,請您放心!北平地界沒有土匪的生存空間。”劉漢勛信誓旦旦的說道,嘴里帶上您字。
“沒有最好!”李言笑了笑,心里不太相信,在他的認知中,民國時期土匪橫行,遍布華夏,建國后還剿了300萬土匪呢,那可是官方發布的數據。
“李先生,我先去向軍座匯報,勞煩您在這兒等候片刻。”劉漢勛說道。
“好!”
李言輕輕點頭。
他當然不能走,這里就他和劉漢勛兩人,此地又堆放著大量的武器裝備,需要有人看守。
……
劉漢勛趕回北平時。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這個時間點宋哲沅一般都在宋公館,所以劉漢勛片刻不敢遲疑,一路直奔宋公館。
“喲!”
“劉副官今兒怎么開了輛卡車過來?”
宋公館大門外,一名掛著上尉軍銜的看門衛兵軍官滿臉驚訝地看著從車里下來的劉漢勛。
劉漢勛沒功夫跟他閑扯,僅是點了下頭,轉而一路快跑,見人便問宋哲沅當下在那個院落。
數分鐘后。
劉漢勛是在書房中見到宋哲沅的。
聽劉漢勛說完前因后果,宋哲沅亦被震撼,一雙眼睛睜得老大,宛如是在聽天書。
北平南部郊區。
也就是南菀地界。
如此之多的武器裝備,李言背后那個海外華人華僑組織是如何將其運輸到南菀地界的?
要知道,他宋哲沅乃是翼察綏靖主任,他掌控著翼察兩省與平津兩市,他麾下不止有規模龐大的正規軍,同時還有各縣警察部隊與地方保安部隊。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手握這么多的資源,李言背后那個組織居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將如此多的武器彈藥運送到南菀,而他卻毫不知情。
“軍座,您看是不是通知一下南菀駐軍,讓他們立即趕過去,將那些武器彈藥運回北平?”
劉漢勛的說話聲令宋哲沅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宋哲沅順手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向南菀當地駐軍司令部,也就是國民革命軍第九騎兵師的師部。
很快。
電話被接通。
宋哲沅直接道:
“我是宋哲沅。”
“你們鄭師長呢?”
“立即找到他,讓他馬上回電話!”
“???“
“是!軍座?!?/p>
“您稍等!”
宋哲沅放下電話剛等沒一會,電話便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接通電話后,電話對面傳來第九騎兵師中將師長鄭大章的聲音:“軍座!您找我?”
“南菀當下駐扎著多少人?”
鄭大章下意識的回道:“第一旅和第二旅未在南菀,目前只有十三旅駐扎在南菀?!?/p>
“好!你立即將十三旅集合起來,漢勛馬上會趕過來,具體何事,待會漢勛會通知你?!?/p>
“是,軍座!”
鄭大章雖不知何事如此著急,竟需要夜間集合部隊,但下級服從上級乃是軍人的天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