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點,灰云覆蓋了半個煙城,風雨欲來。
姜棠坐在車里,攥了一手的汗,水眸不安晃動緊盯著前路:“媽,你能不能再快點?”
“棠棠,到底什么事你這么急?你爸平日里抓逃犯也抓不少,雖然危險,但他是經(jīng)驗豐富的刑警。”
許晴看著她冒了一額頭冷汗,不由地懸起心。
姜棠沒時間和媽媽解釋前世的種種,隔著馬路看到蘇霞小區(qū)的名字,又遇上堵車。
她直接打開車門,穿過擁堵的車道,沖了進去。
欄桿上趴的都是人腦袋,所有視線都聚焦在七樓的廊道盡頭。
姜棠也順著焦點看去,水眸里倒影著一個背光的少年。
他脊背堅挺,身上的校服臟兮兮,此刻卻不像街邊可憐的小狗,像帶著光環(huán)的救世主。
宋池野緩慢走向罪犯時,伴隨著頭頂?shù)睦纂娨黄稹?/p>
“我不過就想快活一下,你們這些警察為什么像蒼蠅一樣窮追不舍!”罪犯赤紅的眼眸像地獄惡鬼,理智早被他拋在九霄云外。
姜永生咬肌鼓鼓,眼神肅穆地看著宋池野。
如果換作別的學生,他或許還抱有一絲希望,能和罪犯反抗一下,但宋池野這個常年被霸凌的孩子。
不會反抗的。
簡直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
如果知道是眼前這個情況,姜永生早就在女孩抽搐發(fā)病的時候,沖上去了。
現(xiàn)在說什么都后悔莫及。
警方都是推崇保守方案,不愿意鬧出人命。
“你不是想要離開嗎?我給你清路,讓你走。”
姜永生一邊驅散圍觀群眾,一邊后退,鋒銳的視線卻一寸不移地鎖定罪犯的舉動。
他像只伺機而動的老虎,等成熟的時機,就撲上去。
罪犯在姜永生的開路下,挾持人質到了一樓。
下了樓,宋池野看到一只淚水打濕眼睫的小貓,幽暗的黑眸在黑夜里竄起興奮的火苗。
小貓眼睛都紅了,是擔心我才哭的嗎?
宋池野呼吸沉重,忍不住的興奮,黏膩的視線光明正大的盯她。
“姜棠,不要靠近。”姜永生看到女兒時,鋒銳的眼眸露出一絲擔憂。
少女驚魂未定的水眸看到罪犯挾持的是宋池野時,透著滿滿的疑惑。
他怎么會在這?
難道又是他的陰謀?
“讓開!”罪犯怒斥擋在路中間的姜棠,渾然沒發(fā)覺,被挾持在身前的少年,臉色陰沉下來。
該死的東西,嚇到我的小貓。
真想把他剁成肉泥,當花肥。
警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刺激著罪犯敏銳的神經(jīng)。
他草木皆兵地亂了步伐,姜永生壓低眼睫,覺得成熟的時機到了,手剛摸到槍——
警車開進小區(qū)里,浩浩蕩蕩的警員攜槍下車。
罪犯的視線開始恍惚,怒吼的聲音和雷聲一同炸開。
“要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
說罷,罪犯手里的刀朝著少年頸部動脈刺去。
姜永生看準時機開槍,但就算子彈再快,也無法在這么短時間內阻止悲劇發(fā)生。
‘砰’的一聲巨響,小區(qū)里圍觀群眾都發(fā)出驚愕聲。
姜棠的眼睛被一雙手捂住,是媽媽。
“別看,棠棠。”許晴把車隨便停在路邊,就趕了過來。
她是護士,見慣了血腥,但姜棠還是個孩子,看了會做噩夢。
眼前一片漆黑,但從群眾的尖叫聲來判斷,必然是見血的場面。
至于是誰的血。
宋池野的嗎?
他這么快死了?
如果他這么快就死了的話,那簡直是除了個大禍害。
姜棠迫不及待拽下媽媽的手,水眸里露出一點失落。
少年站姿筆挺,徒手抓住罪犯的短刀。
鮮紅的血順著手腕蜿蜒留下,少年連眉心都沒皺一下,病態(tài)的視線黏膩如蛇,帶著侵略性落在姜棠身上。
“別害怕,姜棠,死的不是我。”
宋池野臉上僵硬的肌肉扯出一個機械般的笑容,身后的罪犯中了槍,像塊爛泥般滑落。
警察把罪犯帶走。
少年的黑眸在姜棠臉上捕捉到失落神情,為什么?
小貓看著自己沒死,竟然有點失落?
好狠心的小貓,好想欺負。
姜永生收槍,濃眉壓成沉重的模樣。
“小子,下次不要沖到警察前面,人很脆弱,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死了。”
他話說完,不見少年有什么反應。
直到看到姜棠像小蝴蝶般飛來,少年臉上好似在放煙花般璀璨。
“爸爸~”姜棠撲進姜永生的懷里,兩條纖細的胳膊緊緊圈住男人的腰,聲音抖顫如細線:“你能不能不干警察了。”
“說什么胡話呢?”姜永生被女兒這莫名其妙一句話整得有點蒙:“爸爸還要去警局一趟,你先跟媽媽回去。”
一聽到他還要去警局,姜棠急得跺腳:“不去警局,回家。”
許晴看著突然鬧脾氣的女兒,并沒有覺得不懂事,反倒覺得是虧欠。
她又何嘗不想丈夫早點回家。
宋池野原以為小貓是來抱自己的,受傷的手都抬起來了,懷抱卻是空虛的。
他只嗅到一股甜橙的香氣,飄過。
是小貓獨有的味道。
少年染血的校服領口之上,喉結滾動。
“棠棠,聽話,爸爸局里還有事,下次不要來現(xiàn)場,很危險的。”姜永生一邊哄一邊給許晴遞眼神。
許晴倒是想管,但聽著女兒撕心裂肺地哭,自己心里也不是個滋味。
她背過身,眼下已是一片濡濕。
姜棠死死抱著:“我不管,今天你必須回家!”
旁人看,都覺得她是個被寵壞的驕縱小孩。
但其實姜棠從未執(zhí)拗地要求爸爸做過什么。
上一世,爸爸就是在蘇霞小區(qū)身中幾十刀,英年早逝。
她此刻都還記得,當初看到爸爸躺在血泊里的樣子。
硬朗生動的五官失去血色,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比天塌了還要讓姜棠崩潰。
“回家,我要你回家!”少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苦惱著哀求,聲音都嘶啞。
姜永生從未見過女兒情緒波動這么大的樣子。
那么細的胳膊,圈著他腰上,怎么也拔不下來。
小武看隊長分身乏術,連忙上前:“姜隊,我看棠棠狀態(tài)不太好,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隊里有我們呢。”
“也只能這樣,辛苦你了小武。”
姜永生一只手摟著女兒,輕拍安撫著:“好了好了,爸爸和你回家,別哭了好不好,你同學還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