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煜回宮不久,壽康宮的高嬤嬤忽然找了過來,躬身道:“太子殿下,太后娘娘有請。”
雖然蕭承煜與這位皇祖母感情素來淡薄,但太后終究是長輩,于禮于規都不好推辭。
到了壽康宮,太后先是拉著他,假意關切地詢問明日大婚的布置,蕭承煜耐著性子一一作答。
沒說幾句話,他剛要找個理由起身告辭,太后卻忽然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試探:“太子,明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宮里處處都透著喜氣。”
“哀家想著,薛妃還在凝翠宮禁足呢,聽說她近來已經知錯了,安分了不少,不如借著這好日子,把她放出來,也沾沾喜氣如何?”
蕭承煜的神色瞬間淡了下來,語氣沒有半分波瀾:“皇祖母,薛妃禁足是父皇的旨意。父皇乃一國之君,一言九鼎,豈能因孫兒的婚事,讓父皇出爾反爾?”
太后被噎了一下,臉色微沉。
她原本也沒這么著急,總覺得以皇帝對薛妃的寵愛,用不了多久便能讓她重獲恩寵。
可偏偏薛妃近來染了風寒,太醫怕過了病氣給皇帝,讓她在凝翠宮靜養。
加上前幾日,永寧伯府的趙小姐入宮給德妃請安,恰好在御花園偶遇皇帝,一曲驚鴻舞引得龍心大悅,當場就被封了美人。
薛妃得知趙美人得寵,竟鋌而走險,買通宮人在趙美人的飲食里下藥。
那日趙美人沒胃口,只嘗了一口,臉上便起了紅疹。
若是一碗都喝下去,怕是連容貌都要毀了!
這事鬧到皇帝面前,皇帝大怒,連凝翠宮的人都不肯見,更別提提前解禁了。
薛妃急得派人來哭求,說自己是冤枉的,可她信沒用,關鍵是皇帝不信。
太后心里著急,想借著太子大婚的由頭,讓蕭承煜松口把薛妃放出來,讓她在皇帝面前露露臉,找機會挽回恩寵。
見蕭承煜寸步不讓,太后又換了副說辭,聲音帶著疲憊:“皇祖母年紀大了,就盼著身邊熱熱鬧鬧的。以往有薛妃陪著,哀家身邊也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蕭承煜卻像是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語氣慵懶又帶著幾分疏離:“是嗎?可孫兒怎么記得,皇祖母每次身子不適,都是母后在跟前侍疾照料?”
太后的臉色瞬間一僵,嘴角的笑意都掛不住了。
這些年她但凡有個頭疼腦熱,都是折騰皇后過來伺候。
可皇后是她的兒媳,做這些本就是她分內之事!
蕭承煜沒再看太后的臉色,淡淡起身:“東宮還有不少事等著孫兒安排,如果皇祖母沒有別的事,孫兒就先告辭了。”
說罷,不等太后開口,他徑直離開,背影干脆利落,沒有半分留戀。
蕭承煜走后,太后氣得重重一拍桌子,“真是豈有此理!”
高嬤嬤連忙上前扶著她,柔聲勸慰:“太后息怒!您身子金貴,可別為了這點事氣壞身子!”
“你聽聽他剛才那話!”太后指著門口,氣得胸口起伏,“他這是明著為他母后抱不平呢!皇后是哀家的兒媳,伺候哀家不是應該的嗎?當初就不該讓溫氏女做皇后!連帶著太子這個孫子,都跟哀家不親!”
她越想越氣,又咬牙道:“皇后最近對哀家也沒從前恭謹了,定是覺得她的外甥女要做太子妃,往后在宮里地位更加穩固,所以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高嬤嬤眼珠一轉,湊到她耳邊勸道:“太后,您也別氣。您是長輩,以后借著立規矩的由頭,給太子妃點顏色看看,還不是輕而易舉?太子再怎么護著,也不能駁了您的臉面呀!”
太后的臉色稍稍緩和,眼底掠過一絲陰鷙。
又想起昨日安王進宮時說的話,冷哼一聲:“說得對!哀家明日,就給我那好孫兒和孫媳婦,送一份‘特別’的賀禮!”
*
入夜后。
喧鬧了一天的芳菲院,終于安靜下來,連風吹過花枝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沈清棠沐浴過后,便讓錦書和畫屏都下去歇息了,自己獨自坐在窗前。
窗外月色如練,灑在窗欞上,她卻毫無睡意。
今晚,大抵是她住在侯府的最后一夜。
看著這座從小住到大的小院,往日只覺得尋常,此刻卻分外舍不得。
她索性起身,換了一身霧紫色的薄紗長裙,又隨手從妝臺上取了一支玉簪將長發挽在腦后,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下人們早已歇下,院子里靜悄悄的。
院門口值守的下人見她出來,連忙躬身詢問:“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睡不著,去后花園散散心,一會兒就回來,不用跟著。”沈清棠擺了擺手,獨自沿著小徑往花園走去。
看著侯府的一草一木,想起以前在這里生活的點點滴滴。
她在荷花池邊的白玉石桌旁坐下,望著池面倒映的月色發怔。
這段日子過得混亂,沒想到轉眼就要嫁人了。
從前總以為還能在府里住很久,如今卻要一朝離開,鼻尖竟有些發酸。
也不知道大哥此時到漠北國了沒有?
大哥應該還不知道她明日就要成婚了……
*
另一邊,蕭承煜在東宮也是輾轉難眠。
雖然明天就能把棠棠接進東宮,往后日日相守,可此刻見不到她,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他索性換了身常服,悄悄出了宮,騎馬直奔成安侯府,熟門熟路地翻過了芳菲院的院墻。
本以為棠棠早已睡下,可當他輕手輕腳走進臥房,蕭承煜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差點停了!
床上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