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年事已高,向來極重保養,常年服用“雪蛤玉露湯”調理身子,一吃便是足足八年,從未有過一日間斷。
可今日午膳,那碗熟悉的雪蛤玉露湯,卻遲遲沒有送來!
太后大怒,當即派人把御膳房的掌事叫到壽康宮。
掌事恭聲道:“太后娘娘,御膳房清點食材時發現,最后一批進貢的五年雪蛤油已然用盡,新的貢品至少要等年后才能運抵京城,短期內無法尋得替代品,所以……”
“放肆!”太后猛地拍案,語氣里滿是不耐,“你們御膳房是怎么當差的?這雪蛤玉露湯哀家日日都要吃,雪蛤油為何不多備些存貨?再說,好端端的,怎么會忽然就用盡了?”
掌事連忙道:“太后娘娘息怒,這雪蛤油確實沒有了。”
太后正要發作,殿外忽然又有宮人跌跌撞撞跑進來,聲音帶著哭腔:“太后娘娘,不好了!”
高嬤嬤厲聲呵斥:“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宮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急聲道:“回、回稟太后娘娘,武學博士要把十皇子殿下帶去馬場學騎射,十皇子殿下不愿意去,正哭鬧不停,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太后驚怒交加,也顧不上追究雪蛤玉露湯的事情了。
她語氣里滿是心疼與震怒:“十皇子前些日子才著涼受了驚嚇,病一直沒好利索,怎么就讓他去學騎射了?!這要是出什么意外,誰擔待得起!”
宮人嚇得渾身發抖,聲音細若蚊蚋:“是、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太子殿下說十皇子殿下身子孱弱,需得加強鍛煉,故而吩咐武學博士把殿下帶去馬場練習。”
太后身形一晃,險些站立不穩,高嬤嬤連忙上前扶住。
十皇子不僅是她的心頭肉,更是薛家將來的期望,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她急聲道:“快,快帶哀家過去看看!”
十皇子最近住在德妃的寧和宮,太后匆匆趕到后,卻得知十皇子已經被武學博士帶去了馬場,又往馬場走。
剛走到馬場附近,就聽到十皇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放開本皇子!本皇子才不要學這些東西!我要回去!”
太后聽得心臟揪成一團,連忙快步沖過去,指著武學博士厲聲道:“大膽!十皇子病體未愈,本該靜養,誰給你這么大的膽子,強行把他拉來的?”
武學博士躬身行禮,態度恭敬卻不卑不亢:“回稟太后娘娘,太醫早已診斷,十皇子殿下的風寒已然痊愈。殿下這段時日落下不少課業,趁此時機補課,正好鍛煉身體,這也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十皇子一看到太后,像是見了救星,掙開武學博士的手就沖過去,抱住她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皇祖母!我不要學這個!我要回去!”
十皇子被薛妃嬌慣壞了,半點苦都吃不得。
太后心疼地把他摟進懷里,拍著他的背哄:“不學了不學了,皇祖母帶你回去吃點心。”
她抱著十皇子就要走,武學博士卻上前一步,穩穩擋在她面前。
太后怒聲道:“你敢阻攔哀家!”
武學博士垂首道:“微臣不敢。只是十皇子殿下今日若再不補習課業,便是微臣失職。微臣只能去面見皇上,一五一十稟明緣由,再辭去武學博士一職,請陛下另尋他人教導殿下。”
十皇子連忙點頭,高嬤嬤卻在一旁低聲勸道:“太后娘娘,若是朝臣得知十皇子殿下體弱貪玩、不堪教導,對殿下將來可不是件好事啊!”
太后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沉聲道:“十皇子的病尚未完全康復,過段日子再來學習也不晚。”
武學博士道:“娘娘,太醫就在一旁候著,您不妨親口問問,十皇子的病情是否當真有礙?”
話音剛落,一名太醫連忙上前:“回稟太后娘娘,十皇子殿下的風寒確實早已痊愈,只是殿下總推說頭疼乏力。微臣以為,適當鍛煉筋骨,反而對身體更有益處。”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堵得太后啞口無言。
她自然可以強行把十皇子帶走,可她前腳剛走,武學博士就會去皇帝面前請辭,到時候朝臣們很快就會知道,十皇子體弱貪玩、不堪造就,將來如何擔當大任?
無奈之下,她只能拍著十皇子的背安慰:“乖,就跟著博士學一小會兒,皇祖母在這兒陪著你。”
十皇子一看太后也不幫自己,當即哭得更兇,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可武學博士半點不手軟,不管他是不是皇子,管教得格外嚴格,拉著他上馬、教他握韁繩,不過片刻,十皇子就哭嚷著“大腿和手指頭快磨破了”,鬼哭狼嚎就沒停過。
太后看得心疼,命令武學博士:“十皇子年幼,你且溫柔些教導!”
武學博士卻道:“太子殿下有令,讓微臣盡心教導,不可懈怠,微臣不敢不從。”
太后氣得臉色發黑,胸口一陣發悶。
她已經明白過來,蕭承煜這是在借著十皇子敲打她!
她是太子的皇祖母,可他不僅停了她的雪蛤玉露湯,還如此折騰她的心頭肉!
一股怒火直沖頭頂,太后什么也顧不上了,當即轉身往東宮的方向走去!
太后的年紀本就大了,先前從壽康宮急匆匆趕到德妃的寧和宮,又從寧和宮去了馬場,這一圈下來,足足繞了不少路。
午后日頭正烈,毒熱的陽光曬得她頭暈眼花,全憑著胸腔里那股子怒氣才咬牙撐著。
可到了東宮門口,她卻連蕭承煜的面都沒見著!
堂堂晟國太后,竟在親孫子這里吃了閉門羹!
太后胸口一陣發悶,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栽倒在地,高嬤嬤連忙上前扶穩她。
張公公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躬身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高燒還沒退,怕過了病氣給您,特意吩咐老奴攔著,讓您先回去,等明日殿下病好些了,再親自去壽康宮給您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