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今天,必須見到太子!”
太后扶著高嬤嬤的手,喘著粗氣道:“他縱容手下折騰十皇子,難道還見不得哀家問話?”
張公公依舊畢恭畢敬,卻半步不退:“太后娘娘息怒,太子殿下也是為了十皇子殿下好啊。”
說著,他話鋒微微一轉,“況且,我們殿下這會兒正因為一樁事動怒呢。”
太后眉頭一皺:“何事?”
“昨日殿下大婚,竟有個不長眼的奴才,故意挑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感情。”張公公嘆了口氣,“那奴才雖已畏罪自盡,但殿下說了,這事必定要徹查到底,揪出幕后挑唆之人。”
太后心頭咯噔一下——小祿子和萍兒都已經死了,死人難不成還能開口?
她定了定神,鎮定道:“竟有這種膽大包天的奴才?太子病重還為這些事煩心,確實該查!”
“可不是嘛!”張公公連忙附和,話里藏著話,“我們殿下說了,太子妃娘娘是他心尖上的人,誰敢把主意打到娘娘身上,不管有沒有證據,他都要為娘娘出了這口氣,絕不含糊!”
太后瞬間明白,蕭承煜這是已經懷疑到她身上了!
她設計蕭承煜的“心上人”,蕭承煜便折騰她的“心頭肉”!
無法繼續供應的“雪蛤玉露湯”,還有十皇子被逼學騎射,都是在敲打她呢!
太后的臉色當即變得無比難看。
她緩了緩情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既然太子病得重,就讓他好生歇息吧。明日,哀家在壽康宮等著他來請安。”
*
按宮里的規矩,成婚后,太子妃需與太子一同給太后和帝后請安。
昨天因為蕭承煜“病重”沒有去成,以后若無特殊情況,卻不能耽誤。
去坤寧宮見皇后,沈清棠當然很樂意,可一想到壽康宮的太后,她就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太后素來不喜她,每次靠近壽康宮,那里壓抑的氛圍都讓她喘不過氣。
再加上出了小祿子的事情,大婚當天,太后便挑撥她和太子的關系,可見來者不善。
但規矩在前,她別無選擇,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既然事實無法改變,總要習慣的。
次日清晨,沈清棠已換上一身繡菡萏紋宮裝。
煙霞色的衣料輕透如霧,腰間束著同色軟緞宮絳,墜著一枚小巧的碧玉蓮子佩。
蕭承煜也早已收拾妥當,一身黑金色暗紋錦袍,腰間玉帶束出挺拔身姿,負手而立時,宛如青松映月,俊朗挺拔。
見她走過來,他自然地遞過手:“棠棠,過來。”
沈清棠抿了抿唇,將手輕輕搭在他掌心,被他牢牢攥住,一同往壽康宮走去。
清晨的皇宮格外靜謐,宮墻上的琉璃瓦沾著露水,穿過長廊時,空氣中飄來陣陣茉莉花香,清清淡淡,驅散了些許沉悶。
蕭承煜見她垂著眸,神色蔫蔫的,低聲問道:“棠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沈清棠不高興地瞪他一眼——昨晚她那是沒睡好嗎?她根本就沒怎么睡!
一想到每天醒來,自己都被他緊緊抱在懷里,溫熱的呼吸灑在她頸窩,親密無間的姿勢,她就覺得耳尖發燙。
蕭承煜只當她是沒睡夠,又知道她不愿去壽康宮,低聲哄道:“今日就走個過場,往后不用天天這么早起。”
沈清棠抿唇:“可是按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蕭承煜打斷她,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語氣溫柔卻堅定,“棠棠,孤讓你嫁入東宮,不是讓你來受這些規矩的苦。”
“以后但凡你不喜歡的事,都可以直接告訴孤,孤替你擋著。”
蕭承煜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補了一句:“只要棠棠陪在孤的身邊,別的事情,都能依你。”
幾年前,太后心疼太子處理朝政辛苦,主動免了他的請安,讓他把精力都放在朝政上。
當然,太后此舉是不是真的自愿,那就不好說了。
雖然不合規矩,但蕭承煜總有一套說辭,能堵住外人的嘴。
如果不用每天給太后請安,沈清棠也樂得清閑。
反正太后不喜歡她,就算她再怎么小心討好,太后也不會改變態度。
*
壽康宮內,太后正臉色陰沉地等著他們過來。
昨天十皇子從馬場回來,一雙嫩手磨得全是水泡,疼得嗷嗷大叫,太后跟著心疼不已。
加上沒能喝到慣常喝的雪蛤玉露湯,她整宿輾轉難眠,今早起身時眼底滿是青黑,整個人無精打采。
偏偏梳頭時,宮女不慎扯掉她一根白發,太后本就積著怒氣,當即勃然大怒,命人把那宮女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直接發配到辛者庫,宮里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結果剛坐下準備用早膳,十皇子身邊的小太監就慌慌張張跑來稟報,說殿下又被武學博士拉去馬場“鍛煉身體”了。
太后氣得直接摔了玉筷,早膳一口沒動,胸口悶得發慌。
高嬤嬤輕輕為她揉著太陽穴,聲音壓得極低:“太后娘娘,依老奴看,太子殿下這般步步緊逼,怕是小祿子那邊露了馬腳,被殿下查到了蛛絲馬跡。”
太后重重一拍桌案:“定是小祿子背叛了哀家!真是沒用的東西!”
高嬤嬤正色道:“太子殿下辦事素來滴水不漏,十皇子習武鍛煉體魄,此事連皇上都挑不出錯來。雪蛤玉露湯斷了,太子殿下也特意命張公公送來千年人參。”
“可太醫早說了,娘娘您陰虛火旺,那千年人參性烈,您根本消受不起,吃了只會加重內熱,夜里更難安睡。”
“可外人不知啊,只當太子宅心仁厚,既知孝敬祖母,又用心教導幼弟。”
太后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憋了一肚子火。
她惡狠狠道:“今日太子在,也就罷了,明日開始,沈清棠單獨過來請安,哀家可得好好給她立立規矩!”
“讓她知道,在這后宮,誰才是最尊貴的!”
“娘娘三思。”
高嬤嬤壓低聲音勸道:“眼下太子新婚燕爾,對太子妃正是上心的時候。”
“萬一她回去在太子面前訴委屈,殿下轉頭就給您還回來,就像如今折騰十皇子這般,娘娘反倒得不償失。”
“倒不如等太子對太子妃的新鮮勁過了,您再對付她,豈不是容易得多?”
太后沉默片刻,陰鷙的眼神漸漸平復:“你說得有道理。哀家便先忍這幾日,看他們能得意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