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車夫會推辭”的準(zhǔn)備。
誰知車夫得知她要去翰林院,只是愣了一下,隨后便利落地去套馬車,動作嫻熟地將車簾掀開,請她上車。
直到馬車轱轆轉(zhuǎn)動,沈清棠撩開車簾一角,看到外面的街景確實(shí)是往翰林院的方向,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些。
她靠在車壁上,心里五味雜陳。
既松了口氣,又隱隱透著不安: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表哥其實(shí)并沒有限制她和陸容與見面的意思?
半個(gè)時(shí)辰后,馬車穩(wěn)穩(wěn)停在翰林院朱紅大門外。
沈清棠一路上提心吊膽,生怕半途被人攔下,沒想到這么順利就過來了。
她忍不住往好處想:或許表哥那些嚇人的心聲,不過是一時(shí)的糊涂念頭,他根本沒真的想對自己做什么,反倒是自己草木皆兵,把事情想得太嚴(yán)重了。
畢竟常聽人說“論跡不論心”,表哥待她那么好,總不能單憑些沒說出口的想法,就斷定他心懷不軌,真的要對自己做什么。
這般想著,沈清棠緊繃的肩膀漸漸放松,在畫屏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踩著青石板臺階,緩步走到翰林院門口。
守門的老吏見她乘坐的馬車上有侯府標(biāo)志,又是世家小姐的打扮,連忙上前恭聲問詢:“不知姑娘要找哪位大人?”
“勞煩老伯通報(bào)一聲,我找陸容與陸大人。”沈清棠溫聲回道。
老吏一聽這話面露難色,搖了搖頭:“姑娘來晚了一步。一刻鐘前,宮里來了內(nèi)侍,傳陸大人即刻入宮,說是有什么急事交代陸大人去辦。”
“入宮?”沈清棠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心頭像被冷水猛地澆透。
方才的放松、僥幸,此刻全變成了笑話。
她一路上擔(dān)驚受怕,好不容易到了翰林院門口,到頭來還是撲了個(gè)空。
什么“巧合”,分明是太子早就算好了,故意派人把陸容與叫走,讓她白跑一趟!
一股氣堵在胸口,她攥緊帕子,盡量語氣平靜道:“我知道了,多謝老伯。”
說罷,她轉(zhuǎn)身離開,卻沒留意到身后有人走來。
“這位姑娘請留步——”
沈清棠回頭,見是個(gè)身著青色官袍的年輕公子,看著有些面善。
對方拱手笑道:“可是成安侯府的沈姑娘?在下蘇文彥,是翰林院的編修,與容與是同僚,前兩年在賞花宴上見過姑娘一面。”
沈清棠愣了愣,連忙回禮:“蘇大人客氣了。”
蘇文彥見她神色落寞,又看了看翰林院大門,約莫猜到幾分,溫聲問道:“姑娘是來找容與的?可惜他剛被召入宮,怕是一時(shí)半會兒回不來。”
“我知道。”
沈清棠咬了咬唇,看了眼車夫的位置。
這個(gè)距離只要壓低聲音,想必車夫聽不清楚。
她壓低聲音道:“蘇大人,可否請您幫我給陸大人傳句話?就說明日上午,我在金雀大街的清風(fēng)茶坊等他,有要事相商,還請他務(wù)必抽空過來一趟。”
蘇文彥爽快應(yīng)下:“沈姑娘放心,等容與從宮里回來,在下一定把話原原本本傳到。”
“多謝蘇大人。”沈清棠低聲道了謝,帶著畫屏走向馬車。
坐上馬車后,沈清棠仍是愁眉不展。
雖然蘇文彥愿意幫忙傳話,這一趟不算白來。
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明日她該如何出門赴約?
雖然太子并沒有直接讓人阻攔她出門,但要是再像今天這樣,提前把陸容與調(diào)走,那她豈不是又白跑一趟?
沈清棠心事重重的回到侯府,誰知剛回到芳菲院沒多久,楊氏就和丁夫人過來了。
自從得知楊氏和丁夫人心里的真實(shí)想法,沈清棠現(xiàn)在對她們已經(jīng)全無好感。
但楊氏畢竟是侯府夫人,名義上還是她的繼母,她一個(gè)養(yǎng)女,也不能閉門不見。
倆人進(jìn)屋坐下,沒寒暄幾句,丁夫人便迫不及待說出自己的來意。
“棠棠啊,昨兒你表姐見了太子殿下,殿下還賜了你表姐御膳,這可是天大的體面呀!”
“這都是沾了棠棠你的福氣,姨母是特意過來感謝你的。”
她說著,讓丫鬟將幾盤精致的點(diǎn)心放在桌上。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沈清棠淡淡笑了笑:“丁姨母不必客氣,棠棠并沒有做什么。”
楊氏笑著道:“你這孩子就是謙虛。要不是太子殿下特意來看你,你表姐哪里有機(jī)會在殿下面前展露才藝呀。”
沈清棠抿了口茶,沒有接話。
丁夫人壓低聲音,眼底透著精光:“姨母覺得,太子殿下對你表姐定是有好感的!不然殿下怎么會特意抽出寶貴時(shí)間,留下聽你表姐彈琴呢?”
“所以啊,姨母覺得應(yīng)該趁此機(jī)會,再讓你表姐多見殿下幾面!”
她拉住沈清棠的手,熱切道:“棠棠,只要你幫姨母和你表姐這個(gè)忙,姨母這輩子都會感激你的!”
楊氏也在一旁幫腔:“是啊棠棠,回頭你表姐入了東宮,對你也有好處呀。”
沈清棠默默抽回自己的手,眸光動了動,面上故意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可是……”
丁夫人眼底劃過一絲不悅,暗道:【之前以為這丫頭不愿意帶如珊去見太子,是因?yàn)樗约合牍匆樱圆磐迫杷摹!?/p>
【可昨日聽如珊的意思,沈清棠在太子面前幫她說了不少好話。】
【這丫頭現(xiàn)在又百般推脫,莫不是急著想要好處?】
她咬了咬牙,干脆擼下手腕上那只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不由分說往沈清棠手里塞。
“棠棠,這鐲子你先拿著!只要你想辦法讓他們再見一面,不管成不成,姨母還有重謝!”
“丁姨母這就見外了。”沈清棠連忙將鐲子推回去,語氣軟了幾分,“我和表姐從小相識,哪能用這些俗物衡量情分?”
丁夫人捏著鐲子的手頓了頓,狐疑地打量著她,見沈清棠不像是裝的,才松了口氣。
這時(shí),沈清棠才似是“想起什么”,慢悠悠開口:“不過……我昨兒聽太子表哥提了一句,明日上午,表哥好像要去‘蘭亭樓’見一位朝臣,似乎要商議什么事情。”
蘭亭樓是位于金雀大街最大的酒樓,從酒樓后門出去,僅僅隔著幾家鋪?zhàn)樱闶撬完懭菖c約好的清風(fēng)茶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