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腳步一頓,眉頭微微蹙起。
她早前就察覺,趙婕妤帶進宮的這兩個貼身丫鬟,對趙婕妤不怎么恭敬,卻沒料到她們竟敢在沁芳齋內公然辱罵主子。
院中,祥菊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太子妃身邊有的是丫鬟護著,用得著她逞能擋刀?這要是就此失寵,咱們跟著她,豈不是要一輩子坐冷板凳!”
這時,一名小宮女端著食盤從偏院小廚房走出來。
祥菊眼睛一亮,立刻招手:“你過來!”
祥菊和福榮是永寧伯府的家生丫鬟,跟著趙婕妤一同入宮,算是主子的“心腹”,在沁芳齋里向來比其他宮女更有底氣,也更跋扈些。
小宮女不敢怠慢,連忙端著托盤快步上前:“祥菊姐姐,有何吩咐?”
祥菊伸手掀開瓷盅蓋子,一股濃郁的參香瞬間撲鼻而來。
她眼底閃過一絲貪婪的精光,問道:“這是什么?”
“回姐姐,是昨日太子妃娘娘派人送來的千年人參,奴婢剛燉好參茸養元湯,正準備給婕妤娘娘送去補身子。”小宮女老實回話。
祥菊伸手接過托盤,隨口打發她:“行了,這里不用你了,我親自給婕妤送進去,你下去忙你的吧。”
小宮女應聲退下后,祥菊立刻賊兮兮地笑起來,湊近福榮道:“四小姐那賤命,哪配吃這么金貴的補品?咱倆分了,正好補補身子!”
福榮連忙點頭,滿眼熱切:“走!去我屋里,免得被人撞見!”
院門外,錦書壓低聲音,語氣憤憤:“娘娘,怪不得趙婕妤氣色一直不見好,原來這沁芳齋的奴才,平日里竟是這樣‘伺候’主子的!”
畫屏也氣得咬牙:“也太過分了!主子重傷在床,她們倒好,竟敢私吞主子的補品!”
沈清棠目光漸冷。
趙婕妤是為了救她才受了這么重的傷,她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兩個奴婢欺負。
祥菊和福榮剛要轉身往偏院走,沁芳齋的院門卻“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倆人回頭一看,只見沈清棠帶著錦書、畫屏站在門口。
祥菊和福榮心頭一慌,連忙態度恭敬地行禮:“奴婢參見太子妃娘娘!”
沈清棠緩步走入院中,目光落在那盅參湯上,語氣清冷:“你們方才,在說什么?”
祥菊強作鎮定道:“回稟娘娘,奴婢正要將剛燉好的參茸養元湯,端進去給婕妤娘娘補身子呢。”
她心中暗暗懊悔:【這太子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她如果晚來一會兒,這參茸養元湯已經進了我的肚子!真是可惜!】
沈清棠的目光冷冷掃過祥菊和福榮二人,視線驟然定格在她們身上的飾物。
趙婕妤為救她身受重傷,她除了送珍貴藥材和補品,還特意備了些貴重首飾表達謝意。
此刻,祥菊頭上插著的,正是她送給趙婕妤的翡翠簪;福榮手腕上戴著的,也分明是她贈予趙婕妤的瑪瑙手串!
沈清棠語氣陡然變冷:“跪下!”
祥菊和福榮心頭一慌,連忙撲通跪倒在地,卻還強裝無辜辯解:“娘娘,奴婢不知犯了何錯,還請娘娘明示!”
錦書上前一步,質問道:“你們身上的首飾,明明是太子妃娘娘特意送給趙婕妤的謝禮!主子的東西,你們兩個奴才怎敢私自佩戴?”
“這……這是婕妤娘娘主動打賞給奴婢們的!”祥菊和福榮慌忙改口,眼神卻閃躲不定。
沈清棠懶得再與她們糾纏,轉頭對身后的飛星道:“飛星,看好她們,我先進去看看趙婕妤的情況。”
“奴婢明白!”飛星沉聲應下,立刻上前將二人看管起來。
沈清棠快步走入內殿,只見趙婕妤正靠坐在床頭,捂著胸口不住咳嗽,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
聽聞動靜,她掙扎著想起身行禮:“娘娘來了……”
“婕妤不必多禮,好好躺著便是。”沈清棠快步上前按住她。
目光掃過床頭,見有一把茶壺,便想倒杯溫水給她潤喉,卻發現壺里的茶水早已空了。
她當即吩咐錦書:“去讓沁芳齋的宮人,即刻沏一壺熱茶來。”
“是,娘娘。”錦書應聲退下。
趙婕妤費了好一會兒才止住咳嗽,聲音微弱道:“娘娘,方才殿外的話,臣妾都聽見了。”
她低聲解釋:“臣妾平日里確實會給祥菊和福榮一些賞賜,但娘娘送的東西,臣妾一直叮囑她們好生收著,斷斷沒有送人的道理。”
只是她如今臥病在床,管不住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奴才。
沈清棠嘆了口氣:“婕妤,你這性子也太軟了。她們不過是奴才,卻敢私吞主子的東西、公然辱罵主子。你大可以重罰她們!”
趙婕妤眼眶一紅,聲音帶著難掩的低落:“祥菊和福榮,都是我嫡母身邊的人。若我責罰了她們,她們定會傳信回去,在嫡母面前搬弄是非,到時候我生母在伯府的日子,怕是會更加難熬……”
沈清棠想了想,轉頭對剛回來的錦書吩咐:“傳本宮的話,祥菊、福榮二人以下犯上、沖撞本宮,杖責二十后發往浣衣局服役!日后若無本宮旨意,不準踏入沁芳齋半步!”
說完,她看向趙婕妤,語氣溫和了些:“婕妤覺得這樣處置可好?”
趙婕妤怕連累生母,不敢懲罰二人。
如今是太子妃出面處置,理由是她們沖撞了太子妃,即便嫡母知曉,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畢竟得罪太子妃,便是杖斃也不為過。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為她撐腰,趙婕妤眼眶泛紅,連忙道謝:“多謝娘娘為臣妾做主!”
沈清棠看著她蒼白憔悴的模樣,又道:“你安心養傷。明日我讓人去永寧伯府,將你生母接進宮來探望你。”
趙婕妤的生母只是妾室,沒有入宮探視的資格。
她從未奢望過能在宮中見到母親,聞言激動得緊緊拉住沈清棠的手:“娘娘,這……這真的可以嗎?會不會給娘娘添麻煩?”
沈清棠彎了彎唇,溫聲道:“不過是件小事,你安心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本以為趙婕妤見了親人心情會好些,可隔了一日再去時,卻見她靠在床頭,雙目紅腫得像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