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蕭承煜正坐在書桌前批閱奏折。
見沈清棠親自端了碟點心進來,立刻放下筆,受寵若驚道:“棠棠回來了。”
沈清棠擺擺手讓殿內宮人退下,將點心放到書桌上,然后坐到蕭承煜旁邊。
笑容乖巧又貼心:“夫君處理朝政辛苦了,棠棠特意讓御膳房做的點心。”
她特意強調:“這次的點心,里面沒有杏仁。”
蕭承煜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眼底滿是寵溺:“棠棠給的,就算是毒藥,孤也甘之如飴。”
他目光掃過點心,含笑道:“不過,棠棠不是專門過來給孤送點心吧?”
沈清棠清了清嗓子:“殿下知道趙婕妤入宮前的情況嗎?”
蕭承煜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微微挑眉,“她的事情,孤還真不清楚。不過是永寧伯總在孤面前說自己有個女兒國色天香,想送進宮里侍奉父皇。”
他拉過她的手,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掌心:“起初永寧伯還想把人送進東宮,孤自然沒應。除了棠棠,孤誰也不要。”
沈清棠抿了抿唇:“可趙婕妤在宮里過得并不快活。”
“快活?”蕭承煜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快活?想要得到什么,總要付出代價。”
“永寧伯想靠女兒換前程,趙婕妤得了父皇的寵愛,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而孤要的,是斷了薛妃的榮寵。”
“如今永寧伯府得償所愿,孤的目的也達到了,這筆交易本就兩清。至于趙婕妤快不快活,與孤無關。”
“若不是她恰好救了你,孤根本不會留意到這個人。”
他看著沈清棠悶悶不樂的樣子,漆眸微瞇:“是不是她跟你說了什么?”
沈清棠抿唇,將趙婕妤的事情,大致和他說了。
“若是旁人,我自然不會管這些。可趙婕妤畢竟救了我,我也想回報她一次。她在宮里郁郁寡歡,又心存死志,說不定哪天就……”
她伸手拉住蕭承煜的衣袖輕輕搖了搖,眼巴巴看著他,“夫君最厲害了,能不能想個辦法,將她放出宮去?”
“此事有些難辦。”蕭承煜嘆了口氣:“若趙婕妤不愿入宮,當初大可以在府里以死明志,斷了永寧伯的念頭。”
“可她既然踏進了這宮門,成了父皇的妃嬪,就再也沒有出去的道理。這宮墻一旦進來,便是一輩子。”
沈清棠也知道這個念頭不切實際,失落地垂下長睫:“棠棠知道了。”
誰知蕭承煜又揉了揉她的后腦:“不過,既然是棠棠的心愿,即便難辦,孤想方設法也要為你辦成。”
沈清棠眼睛一亮,驚喜地看向他:“真的?”
蕭承煜點了點頭。
他心中有些無奈:【棠棠心軟,趙婕妤要是出事,棠棠少不得又要傷心許久。只要棠棠高興,孤多費一番功夫也無妨。】
沈清棠自然明白,要送一個妃嬪出宮,這件事該有多麻煩,若是被人發現,更是后患無窮。
但蕭承煜僅僅是為了讓她高興,就甘愿冒著欺君的風險,費這么多功夫。
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她忍不住靠過去,抱住蕭承煜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道:“棠棠替趙婕妤,謝謝殿下!”
蕭承煜已經記不清,距離上一次棠棠用這樣的目光看他,是什么時候。
他喉結滾動,抬手點了點她的鼻尖,聲音低啞:“小沒良心的。孤是為了幫她嗎?”
沈清棠改口:“那棠棠謝謝表哥。”
蕭承煜仍不滿意:“棠棠該叫我什么?”
沈清棠眼睛眨了眨,湊到他耳邊,聲音清脆:“夫君。”
蕭承煜用力將人擁進懷里,滿足地喟嘆:“只要棠棠開心,孤做什么都值得。”
沈清棠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低聲道:“那……我們什么時候送趙婕妤出宮啊?”
蕭承煜下頜抵在她的發頂,“做了妃嬪,只有死,才能出宮。”
沈清棠吃了一驚,直起身看他,壓低聲音:“讓她假死呀?”
見蕭承煜頷首,沈清棠低聲道:“可趙婕妤不敢隨意自盡,怕會連累家人……不如,讓她假裝意外身亡可以嗎?比如失足落水什么的?”
蕭承煜搖頭:“妃嬪死后,會有太醫和嬤嬤查驗尸體,雖然孤可以提前安排,但按照規矩,棺槨還需要在沁芳齋停靈三日,屆時會有人吊唁,難保中間不會發生意外。”
沈清棠恍然,“那怎么辦呀?”
蕭承煜唇角弧度不變:“這件事,孤再好好想一想。不過……”
他話音一轉:“趙婕妤‘死’后,必須隱姓埋名,終生不能再回京城,否則——別怪孤殺人滅口,以絕后患。”
沈清棠立即點頭,“我會跟她把利害說清楚的。”
*
兩日后。
深夜有刺客潛入東宮,侍衛圍捕之際,刺客慌不擇路逃入沁芳齋。
眼見無路可退,竟狠心殺害趙婕妤泄憤,更縱火焚燒主殿。
大火徹夜未熄,待到天明,整座沁芳齋已經化為一片焦土。
盛德帝聽聞噩耗,龍顏震怒。
御書房內。
他猛地一拍桌案,臉色鐵青:“太子!你給朕說清楚,刺客為何能從東宮竄至沁芳齋?為何敢公然縱火?那么多宮人與宿衛,竟護不住一位婕妤性命,他們是擺設嗎?”
蕭承煜語氣淡然:“父皇息怒,那刺客狡猾狠戾,見沁芳齋已被團團圍住,自知插翅難飛,便痛下殺手害了趙婕妤,反鎖殿門縱火頑抗。”
“事發突然,兒臣也未曾預料。”
讓“刺客”直接潛入沁芳齋行兇太過刻意,而且“刺客”也沒有理由特意進宮殺一個嬪妃,所以只能安排“刺客”和侍衛演一出戲,讓刺客從東宮逃離至沁芳齋。
如此,東宮侍衛也有理由將沁芳齋整個圍起來,免得大火被迅速撲滅,也方便趁亂將趙婕妤送走。
“未曾預料?”盛德帝怒極反笑,“你是真沒預料,還是壓根沒將宮廷安危以及朕的安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