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光照在林晚年輕的臉上,卻映不出一絲朝氣,只有被瘋狂侵蝕后的麻木與冰冷。
“你恨墨言?為什么?”秦放沉聲問道。他很難將這個看起來柔弱內向的女孩,與那個設計出如此精密、冷酷殺人計劃的兇手聯系起來。
林晚抬起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仿佛在回憶什么痛苦的事情。
“我跟他學了兩年畫……一開始,我崇拜他,覺得他是天才,我愿意為他做任何事?!彼穆曇羝降?,沒有起伏,“他讓我當他的模特,教我技巧,甚至……甚至讓我參與他的一些創作。他說我有靈氣,說我是他最得意的學生?!?/p>
她的嘴角扯出一絲譏誚的弧度:“我信了。我把我所有的靈感,我對色彩的理解,我構圖的巧思……都告訴了他。他一開始會夸獎我,然后……然后就把我的想法,用在他的畫里?!?/p>
秦放明白了:“他竊取了你的創意?”
“竊取?”林晚冷笑,“他說那是‘指導’和‘啟發’!他用我的靈感去畫畫,去開畫展,去賺錢,去博取名聲!而我的名字,永遠只是‘學生林晚’!那些畫廊老板、評論家,他們夸獎的是他墨言的‘突破’和‘創新’!誰知道那背后是我的心血?!”
她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眼中燃起憤怒的火焰:“我找他理論,他卻說……說我能給他提供靈感是我的榮幸,說沒有他的技巧,我的想法一文不值!他把我當成什么?一個隨時可以取用的靈感源泉?一個沒有名字的影子?”
“所以你就殺了他?”秦放問。
“不止如此!”林晚的聲音變得尖利,“他最近江郎才盡了,畫不出新東西。他又來找我,逼我想新的創意!我不愿意,他就威脅我,說要告訴所有人,我以前的作品都是抄襲他的!要讓我在美術界混不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種近乎殘忍的快意:“他把我逼到絕路……那我就送他上路!他不是喜歡‘恐懼’嗎?他不是說真正的藝術要觸及靈魂深處嗎?我就讓他親身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極致的恐懼!”
她詳細交代了作案過程。
她利用對畫室的熟悉,早就發現了那個隱藏空間(據說是墨言以前用來玩“捉迷藏”逗孩子的,后來廢棄了)。她偷偷配制了那種混合了冷凝劑的神經刺激劑,并設法搞到了LSD。她選擇在下午作案,因為那個時候光線透過窗簾,畫室內部光影斑駁,容易制造恐怖氛圍。
昨天下午,她提前潛入畫室,躲在隱藏空間里。當墨言專注于修改白小蕓的肖像時,她通過小孔,用微型吹針向他的后頸發射了神經刺激劑。
墨言感到后頸一涼,驚愕回頭。林晚立刻從柜門縫隙中,戴著她準備好的猙獰鬼臉面具,對他做了一個恐嚇的表情!同時,LSD 開始發揮作用(她可能提前混入了墨言的飲用水或通過其他途徑讓他微量攝入,結合吹射的刺激劑加速起效),放大了他瞬間的恐懼,讓他產生了看到“巨大扭曲鬼臉”的恐怖幻覺。
在極度的驚恐中,墨言下意識地后退,后腦勺不小心撞在了畫架堅硬的木質邊框上!就是這輕微的一撞,在精神高度緊張和致幻劑的共同作用下,引發了致命的神經源性休克或心律失常,導致他瞬間死亡。
他倒下的瞬間,眼中最后看到的恐怖幻象,被他瀕死的潛意識投射到了畫布上,凝固成了白小蕓肖像那充滿恐懼的眼神。
之后,林晚從隱藏空間出來,冷靜地處理掉吹針等直接證據,然后利用事先準備好的釣魚線,從窗外完成了密室的偽造。她故意在隱藏空間留下了一些深藍色海綿的纖維(她用來擦拭和保存針具的),試圖誤導警方(如果被發現的話),將調查引向與“繪畫材料”相關的方向。
一切都計劃得天衣無縫。她利用墨言對“恐懼”藝術的追求,反過來用“恐懼”殺死了他。
“那幅畫……”秦放看著眼前這個因為扭曲的恨意而變得可怕的女孩,“畫中白小蕓的眼神……”
“那是他活該!”林晚尖聲打斷,“那是他罪有應得!他偷走了我的靈感,偷走了我的名字,最后連他的死亡,都要用我為他制造的恐懼來完成他的‘杰作’!這幅《沉默的證人》,就是他剽竊生涯最完美的**!它見證了他的虛偽,也見證了我的……復仇!”
審訊室里一片寂靜。只有林晚粗重的喘息聲。
一個原本富有才華的年輕女孩,因為導師的剝削、欺騙和壓迫,內心的藝術理想被扭曲成了瘋狂的殺意。她用一種近乎“藝術”的方式,完成了她的報復。
案件終于真相大白。動機是長期被壓抑的才華得不到認可、被剝削利用后產生的極端怨恨。
秦放讓人將林晚帶下去。她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秦放,眼神復雜,有解脫,有空虛,也有一絲殘留的、對藝術的偏執。
“那幅畫……才是真正的‘沉默的證人’。”她低聲說,然后被警員帶離。
秦放回到辦公室,心情沉重。這起案件沒有血腥,卻充滿了精神上的殘酷碾壓。藝術的光輝之下,也可能隱藏著如此陰暗的人性。
他打電話給秦曉曉,告知了她案件的結果。
電話那頭,秦曉曉沉默了片刻,說道:“她感知到的‘背后的冰冷’和‘扭曲的臉孔’,原來是物理和精神的雙重攻擊。仇恨,真的能讓人變成魔鬼。”
“是啊?!鼻胤艊@了口氣,“下一個案子,不知道又會揭開怎樣的人心?!?/p>
窗外,秋雨依舊下個不停,仿佛在沖刷著這座城市里不斷滋生的罪孽與悲傷?!冻聊淖C人之畫》案告破,但秦放和秦曉曉知道,他們的工作,還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