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昭扒開男人的眼珠看瞳孔狀態,果斷將銀針刺入人中穴。
男人醒來的一瞬間就感受到頭上一陣刺疼,剛要掙扎就被宋今昭按住了手臂。
“別動,頭現在是什么感覺,還暈不暈?”
見詢問自己的是個姑娘,男人腦子白了一下,愣神回答:“有點暈,昏昏沉沉的。”
宋今昭豎起食指擺在他的眼前,“目光跟著動,能看清楚嗎?”
男人:“能。”
宋今昭瞇眼,朝宋詩雪說道:“把傷口清理出來。”
她起身走到架子旁邊,開始準備縫合要用到的工具。
宋詩雪剛把麻藥涂好,門口一個婦人背著女娃跑了進來。
兩人扭頭看去,沒人的時候一個病人沒有,一來同時來倆。
“詩雪,你去看看。”
宋詩雪將藥瓶蓋上放到托盤里,起身朝婦人迎上去。
宋今昭盯著傷口對男人說道:“別動,很快就好。”
在壯漢驚懼的目光中,針線在男人的傷口處來回穿梭。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被嚇得渾身上下一動不敢動,整個人都僵住了。
傷口涂了麻藥,雖然疼痛感不是很強,但他能明顯感覺到針線在皮膚里刺入拖拽的摩擦感。
一盞茶的時間,宋今昭就將傷口縫合完畢,涂上抗菌藥膏后用紗布綁住。
“回去后傷口不能碰水,麻藥的藥效過去后患處會疼。”
“目前看應該沒傷到腦子,頭暈可能是因為腦震蕩,我先開兩副藥給你,七日后回來拆線。”
“酒、腥辣物、發物都不能吃,躺在家里好好休息,切勿劇烈運動干重活。”
壯漢和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坐在凳子上提筆寫藥方和注意事項的宋今昭,只覺得一切都很夢幻。
用針把傷口縫起來,他們以前從來沒看到過郎中這樣給人治病的,可傷口確實已經不流血,而且還不怎么疼。
“大夫,一共多少錢?”
剛才太著急他忘記問診金,看這新穎的手法,不會很貴吧?
“診金加治療費加藥錢,一共一兩銀子。”
壯漢肉疼地齜牙,這都快趕上惠明堂的收費了,那可是安陽府最好的醫館。
治都治了,他只能忍著心疼掏銀子。
宋今昭讓兩人先在椅子上坐著等自己一會兒。
她走進內室敲門問道:“詩雪,怎么樣了?”
房間里,宋詩雪正在用裹著冰塊的毛巾在小女孩腋窩給她處降溫。
聽到宋今昭在喊后,她將毛巾遞給婦人,“別一直敷,敷一會兒停一會再敷。”
婦人點頭。
宋詩雪打開門讓宋今昭進來。
“發熱三天沒有就醫,咳嗽、喉嚨有炎癥,重度感冒,額頭溫度很高,正在用毛巾和冰塊給她降溫。”
宋今昭走過去給小女孩檢查身體,確定宋詩雪的診斷沒有問題,“方子你來開。”
宋詩雪頷首出門。
宋今昭這才走到藥柜面前給頭顱受傷的男人抓藥。
宋詩雪開好方子后交給宋今昭檢查。
宋今昭看完后指尖點在紙上,“連翹和牛蒡子各加一錢,服用三日后再改藥方。”
宋詩雪思索片刻頓悟。
她考慮病人年齡太小,所以減輕了用量。
而忽略了慢癥拖成急癥,需快刀斬亂麻迅速下手,等病情緩和后再換成藥效溫和的方子。
將兩個病人和他們的家屬送走后,沒過多久又來了兩個肚子疼和感染風寒的。
診治完畢抓藥將他們送走后,宋詩雪站在醫館門口朝左右兩邊張望,嘴里嘀咕:“今天病人怎么會忽然多起來,會不會還有?”
開張這么多天,就前幾天給那位姑娘看了病。
今天怎么會忽然來好幾個,而且知道他們是女郎中后也沒轉身就走。
宋今昭想到剛才頭顱被撞破的那個男人,在城內撞到石獅子上。
怎么會隔了半個時辰才過來,這么長時間的路,附近應該有其他醫館才對。
這個問題下午前來看病的百姓給了宋今昭答案。
“城內大部分郎中都被請到孟府和廖府看診去了,就留下幾個藥童守在醫館,也就惠明堂還剩一個趙郎中在坐診,忙不過來要等好久。”
宋今昭開口確認:“大娘,你說的孟府和廖府,可是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的府邸?”
看病的大娘點頭時眼里帶著一絲羨慕,“對,除了這些當官的,誰家能豪橫到一下子請這么多郎中,光是診金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就付不起。”
她繼續搖頭感慨:“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那些郎中都還沒回來。”
關門前,宋詩雪將病患記錄整理好,說話時語氣有些泄氣。
“阿姐,你說他們怎么不請你上門看病?”
整個安陽府請了那么多郎中,偏偏沒找他們宋家醫館,是看不起她們的醫術嗎?
宋今昭一下便看出了宋詩雪的心思,“我們剛來沒名氣,不請我們很正常。”
“換個想法,幸好他們沒請我們,否則今天這么多病人怎么辦?”
宋詩雪眨眨眼,覺得阿姐說的也對。
隔壁美食店已經提前關門回去做晚飯了。
宋今昭和宋詩雪一回來,宋安好就立刻撲上來抱住她們的小腿開始左右搖擺身體撒嬌。
“長姐二姐,你們怎么才回來,我好想你們。”
今天醫館太忙,宋今昭就讓春杏把孩子帶回來,中午還回家吃過飯,算起來也就兩個多時辰沒見。
看這黏糊勁,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和詩雪幾天幾夜沒回家一樣。
她彎腰將宋安好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下午在家干什么,有沒有睡午覺?”
宋安好摟住宋今昭的脖子,將自己胖乎乎的臉蛋貼在她的臉上。
“和藍溪玩拍手,睡了好久~”
宋今昭挑眉看向宋詩雪,“他手好了?”
宋詩雪放下東西,“我去看看。”吊著繃帶玩拍手,骨頭別移位了。
看到藍溪時,宋詩雪發現他臉上多了一道新鮮的劃痕,“你臉怎么回事?”
藍溪把頭低下,“不小心碰到柴火,劃到了一點。”
宋詩雪看著臨時擺在柴房里的木床,地方是有點小。
可他又不能下床,怎么會撞到柴上去。
宋詩雪以為他坐不住,一邊檢查胳膊一邊叮囑:“你現在還不能亂動,安安分分待在家里養傷。”
“等你傷好了想怎么轉悠就怎么轉悠,不必急于一時。”
半夜所有人都在睡夢之中,院門忽然被人拍得啪啪響,門框震動,好似下一秒就會四分五裂朝里砸在地上。
福順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大晚上誰敲門?”
敲門聲還在響,福順掀開薄被開門朝外走。
藍溪扭動腰桿爬到窗戶旁邊朝外看。
“誰啊?”
“我是孟府的下人,來請宋大夫去府中看診。”
福順聽到后抽開門栓把門打開,“這個時辰去看診?我家大小姐都睡了,哪個孟家?”
提著燈籠的下人:“安陽知府孟家,我家老夫人病情緊急,還請宋大夫立刻隨我過去。”
福順聽到安陽知府,忙點頭應道:“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叫我們大小姐。”
宋今昭擰著眉頭打開房門,“把馬牽出來。”第一聲敲門聲響起時她就醒了。
庫房門被打開,春心和青霜走出來。
宋今昭朝兩人吩咐道:“看好小少爺,我和二小姐出去一趟。”
福順已經把馬牽到了門口,她摟住宋詩雪的腰飛身騎在馬背上。
提著燈籠的小廝想跑著跟上去。
宋今昭:“不用跟著,我要先去醫館拿藥箱,稍后便到。”
馬蹄聲在寂靜的黑夜顯得格外清楚,滴滴答答,帶給人急迫的緊張感。
等她們到孟府的時候,發現看病的大娘還是說委婉了。
原是孟廖兩家請走了安陽府大半的郎中,現在估計整個安陽府的郎中都在孟府了。
一眼望去全是蓄著胡須,年過半百的郎中。
站在院子里一人一句話,嘰嘰喳喳比雞圈還鬧騰。
看到姐妹二人進來,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她們身上。
對于安陽府內新開了一家醫館是女大夫坐堂,而且還只有十幾歲,他們是嗤之以鼻的。
沒想到孟家竟半夜將人請過來,這是走投無路,什么人都要叫過來試試。
孟鶴川看著新請過來的五名大夫,注意到站在其中的宋今昭和宋詩雪,頷首示意。
宋今昭輕點下巴回應。
“家母于今日上午開始腹痛不止,還請各位大夫開出一個治療的方子,只要能治好本官的母親,我孟家必有重謝。”
新來的五人被輪流安排進入孟老夫人的房間看診。
宋今昭是最后一個進去的,躺在床上的孟老夫人身體蜷縮著,臉色蒼白,夾雜著白發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浸濕。
把完脈后宋今昭讓孟老夫人躺平,上手檢查她的痛處。
“這里疼不疼?”
老夫人虛軟地搖頭。
“這里呢?”
老夫人咬住嘴唇點頭。
“從上午開始一直都這么疼,中間有沒有突然沒那么疼,然后疼痛感加劇的?”
病人閉眼后睜開,無力地望著宋今昭搖頭,“沒有,就沒輕過。”
宋今昭伸手觸碰她的額頭。
有低燒,溫度應不超過三十八度。
右下腹腹痛,有固定痛點,按壓疼痛加劇。
宋今昭抬首問丫鬟:“腹痛開始有老夫人是否出現過惡心嘔吐?”
丫鬟點頭:“從上午開始已經吐過兩回,把早飯全都吐了出來,到現在午膳和晚膳都沒用。”
宋今昭:“以前有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丫鬟眨眼會想道:“一年多前有過一次,不過被惠明堂的劉大夫治好了,這次開一樣的藥,反倒是沒效果。”
宋今昭起身從床邊走下來,“藥方拿給我看看。”
應該是闌尾炎復發,還沒有穿孔。
低燒、全腹無腫脹,上午才開始發作,未出現膿腫。
立刻有人出去把藥方拿了過來,還有煎好喝了一半的藥渣。
看完藥方后宋今昭站在原地,眼神凝視著躺在床上一臉痛苦的孟老夫人。
見她不說話,站在孟鶴川旁邊的婦人忍不住開口問:“宋郎中,你可有治療的辦法?”
宋今昭抬眸望去,此人應該是孟知府的夫人。
“是闌尾炎復發,看現在的情況應該是急性的。”
見在場幾人一臉茫然,宋今昭指著右腹說道:“就是連在腸子末端上的一個器官因為堵塞或者感染引發的炎癥。”
孟鶴川蹙眉,急切地追問:“怎么治?麻煩宋姑娘立刻開方子救我母親一命。”
宋今昭視線掃過孟家人,“一年多前病人已經得過闌尾炎,這次是復發,普通湯藥可能起不了多大效果,最好是徹底根治患處。”
孟夫人見她神色猶豫,想到什么立刻說道:“只要宋大夫能將母親的病治好,多少銀子都不是問題。”
站在一旁的孟孝哲附和點頭。
一家三口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宋今昭,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宋今昭微微搖頭,“不是銀子的問題,要想將此病徹底根治,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闌尾切除,你們考慮考慮。”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孟老夫人還在迷糊中呻吟。
站在孟鶴川身邊的孟孝哲輕微發愣,遲疑道:“宋大夫說的將闌尾切除,是要給我祖母開膛破肚后將患處切掉?”
屋內沒人相信宋今昭是這個意思,可理解后好像她就是這個意思。
宋今昭神色認真地點頭,手指比出十公分的長度,一字一句皆清楚有力。
“不是開膛破肚,只是在右腹劃一刀這么長的口子,將闌尾割掉后再用腸線縫合傷口。”
孟鶴川的夫人第一個尖叫出聲,“這怎么行,開膛破肚哪里還會有命在,我從未聽說過有人這樣治病的,怕不是刀刺進去人就沒了。”
孟孝哲不敢相信地盯著宋今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有一絲毀傷,否則百年之后哪里還會有全尸在,就不能不割闌尾?”
宋今昭抿唇,就知道他們會這么想。
之前縫合的病人都是窮人,加上原本就有傷口,不用切器官,病人和病患的家人都不曾反對。
可孟家有權有勢,加上老舊的思想,自然不可能輕易讓她動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