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拿著掃把將枯樹葉掃到簸箕里的藍溪忽然眼前一片暈眩,右手下意識地扶在樹干上。
快速眨眼,眼前灰蒙蒙一片,似有亮光照到他的眼球里面。
“你怎么了?”注意到對方身體不自然晃動,差點摔倒的宋詩雪跑過來關(guān)心地詢問。
藍溪站穩(wěn)腳步,右手撫上他再次失去視覺的眼睛,驚喜之后便是恐懼。
“剛才我這只眼睛好像忽然看見了,現(xiàn)在又看不見了。”
宋詩雪聞言轉(zhuǎn)到藍溪的面前,仰頭檢查他的眼睛。
“能看到我的手嗎,眼睛有沒有什么感覺?”
藍溪搖頭,“看不見,但好像有風(fēng)吹在眼睛上,涼涼的。”
宋詩雪將他手里的掃把和簸箕拿過去擺到他的旁邊,抓住他的手肘將人送回房間。
“治療過程中眼睛有反應(yīng)很正常,說明離你眼睛復(fù)明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
“光刺眼,別再外面待太久,下次再出去把眼睛遮住,就不會突然被刺激到。”
隔著衣服被抓住的手肘熱得滾燙,他像個失去靈魂的軀體一般被宋詩雪扶進房間坐下。
盯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淡藍色的瞳孔有些失神。
宋詩雪將藍溪的情況告訴宋今昭。
“減輕藥方的用量,四天一次的筋絡(luò)疏通改成七天一次。”
宋詩雪了然點頭,“我知道了,明天就改藥方。”
秋葉臉色難看地端著一個托盤走進郭亦瑤的閨房,聲音低落地說道:“小姐,這是剛才夫人讓呂嬤嬤送過來的衣裳,說是特意為這次孟老夫人的壽宴給您定做的。”
盯著被秋葉展開的素面白裙,要不是上面繡著幾朵粉紅色的桃花,一眼望去還以為是去奔喪的。
“今年開春賞花宴孟姨送了我一件淡紫色的煙紗散花裙,壽宴當(dāng)天穿那件。”
秋葉咬緊嘴唇,嫌棄地抬起白裙子,“這件怎么辦?”
郭亦瑤清涼的眼眸中不含一絲溫度,顯得既清冷又漠然。
“衣服沾上墨汁穿不了,我自然得換一件,裙子又是孟姨送的,再合適不過。”
壽宴當(dāng)天,看到郭亦瑤沒穿那件素面白裙,柳拂風(fēng)不滿地蹙起眉頭。
“今日是你嫁進孟家前最后一次跟孟家人見面,又是在壽宴這般隆重的場合,怎么穿了這身?瞧著太過穩(wěn)重。”
“我讓呂嬤嬤送過去的裙子呢?那是錦繡坊秋季的新款,可是嫌母親的眼光不好,所以不想穿。”
郭亦瑤的父親郭奇時瞇眼朝她看過來,眼底涌上不悅。
郭亦瑤屈膝行禮,眉眼間滿是自責(zé),“母親選的裙子自然極好,可惜我拿佛經(jīng)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硯臺,墨汁濺得裙子上到處都是,無奈只好換了一件。”
“這套裙子是今年孟姨邀女兒去賞花宴時送的,我想著穿這身更顯得親近,便挑了這件,沒考慮到顏色太過沉穩(wěn)是女兒的不是。”
聽到這件衣服是孟夫人送的,郭奇時臉上不悅的表情瞬間消失變得滿意。
“你馬上就要嫁入孟府,穿的沉穩(wěn)些也好。”
“志兒和淑兒怎么還沒出來,慢吞吞的別耽誤了時辰。”
“爹,今天壽宴上那么多人,我不得好好打扮一下。”
在看到郭亦淑的那一剎那,郭亦瑤假意含笑的瞳孔微微凝縮。
一身翡翠煙羅綺云裙,色彩艷麗如彩霞般耀眼,這才是錦繡坊正兒八經(jīng)的新貨珍品。
郭奇時揚起眉毛,滿意地頷首贊嘆:“還是你母親的眼光好,這身衣服穿在淑兒身上很是漂亮。”
郭亦淑暗戳戳地瞪了郭亦瑤一眼,晦暗的目光定在她身上淡紫色紗裙上,撇嘴面露嫉妒。
就算郭亦瑤身上的裙子比不過自己身上這件,可它卻是孟夫人送的,意義不一樣。
故意穿這身出來顯擺,還不是為了討好孟家人。
宋今昭帶宋詩雪先一步赴宴,宋啟明跟著葉良玉要晚點到。
馬車快到孟府門口的時候停住,福順扭頭朝車內(nèi)解釋:“大小姐,前面的馬車和轎子太多把路堵住了。”
宋今昭掀開車簾朝前看,黑壓壓一片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等輪到他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前面就是孟府,就在這里下,你把馬車駕到鋪子門口,過一個時辰再來接我們。”
郭亦淑惱火地掀開車窗,聲音尖銳,“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就不能讓我們先過去?”
駕車的馬夫有苦難言,就算有人愿意讓,前面一點空處都沒有,沒辦法讓只能等。
“這人誰啊?孟府請的客人還有坐不起馬車和轎子的,衣服倒穿得光鮮亮麗,這是做門面給誰看?”
郭亦淑鄙夷地盯著步行經(jīng)過馬車旁邊的宋今昭和宋詩雪,心里不悅被人超到前頭去。
聽覺敏銳的宋今昭雙腳剎停,順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側(cè)身盯上把頭露在外面的郭亦淑。
郭亦淑手指滑過她繡著精致花紋的衣領(lǐng),趾高氣昂地剜了宋今昭一眼。
“看什么看,連個馬車都沒有還敢跑到我前頭,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卑貴賤?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
安陽府所有的達官顯貴自己都認識,這倆人步行又沒有當(dāng)家主母帶著,估計是哪個新搬過來的小門小戶趁著孟老夫人的壽宴,想上趕著過來討好孟知府。
宋今昭平淡如水的眼眸輕飄飄地定在郭亦淑的臉上。
“有沒有規(guī)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街不是茅房,想拉稀滾回家去拉,飄的到處都是你不要臉我還嫌惡心。”
坐在馬車?yán)锏墓喱幝牭竭@驚世駭俗之言忍不住挪屁股歪脖子,想知道是誰在和郭亦淑爭執(zhí)。
看到熟悉的臉,她眨眼發(fā)怔,是宋大夫。
看見郭亦瑤出現(xiàn)在馬車?yán)铮谓裾衙碱^微微挑起,對這家人的身份有了好奇。
聽到宋今昭竟然敢罵她,從來沒受過委屈的郭亦淑當(dāng)即就要從馬車上下來教訓(xùn)宋今昭。
柳拂風(fēng)眼色陰沉地按住她的手,“孟府門口不要起爭執(zhí)。”要出氣等回去再把她們找出來教訓(xùn)
余光劃過郭亦瑤淡定的臉頰,郭亦淑總覺得對方好似在嘲笑自己。
她怒氣沖沖地朝宋今昭放狠話,“你給我等著,今日之事本小姐不會就這么算了。”
整個安陽府除了知府,就是她爹這個通判官最大,回頭想教訓(xùn)兩個人還不容易,就算是弄死只剩半條命,也不敢有人多說半句話。
宋今昭撇嘴,這么無法無天,八成出身官宦,也不知道是幾品,夠不夠自己殺。
郭亦淑握緊拳頭關(guān)上車窗,等壽宴結(jié)束,勢必要讓這個女人好看。
不跪在地上磕一百八十八個響頭,這件事不算完。
進入孟府后,丫鬟笑著將宋今昭和宋詩雪帶進后宅庭院。
看到生面孔,又是兩個沒有婦人帶著的姑娘,不少人開始打聽宋今昭和宋詩雪的身份。
“這是誰家的姑娘,以前怎么沒看到過?”
孟老夫人遠遠瞧見宋今昭,忙招手讓碧荷將人帶過來。
她扭頭朝廖老夫人說道:“我說的宋大夫來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問問,那針就在我肚皮上穿來穿去,就跟縫衣服似的。”
宋今昭和宋詩雪走進花廳的時候,屋內(nèi)坐著的眾人齊齊朝兩人看過來。
這就是醫(yī)術(shù)高超的宋大夫,瞧著未免太年輕了些,也不知道有沒有及笄。
宋今昭雙手交疊在腹前,膝蓋微屈,“給老夫人賀壽,祝您金萱永茂,慈竹長春。”
孟老夫人樂呵呵讓宋今昭起來,“宋姑娘不用如此拘束,你可是老身的救命恩人,快坐過來。”
宋今昭將手中的錦盒遞給碧荷,坦然坐下。
坐在孟老夫人旁邊的廖老夫人看著宋今昭說道:“早就聽聞安陽府新來的女醫(yī)師不僅醫(yī)術(shù)高超年紀(jì)還小,今日一見,不知宋姑娘可曾及笄?”
宋今昭淡定點頭:“去年便已及笄。”
寒暄介紹近一刻鐘,花廳里十幾名婦人的身份宋今昭已經(jīng)了解的七七八八。
全是安陽府宦官之家的老夫人和當(dāng)家主母。
廖老夫人是安陽府同知大人的母親,也就是前段時間和孟家一樣請遍整個安陽府大夫入府看診的廖家。
她是孟老夫人的閨中密友,兩人關(guān)系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