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夫子家出來后,宋高力便來到宋府找宋啟明,默卷放在桌上,除了嘆氣就是憂心。
“夫子說我考中的可能性不大,要看運氣,你怎么樣?院長怎么說?”
雖然他從未想過靠這次鄉(xiāng)試考中舉人,可既然參加了,難免會抱幾分希望,若是瞎貓噴到死耗子考上了,豈不是撞了天大的運,何況自己運氣一向不錯,次次都能踩線過。
宋啟明收回落在默卷上的目光,“院長說我發(fā)揮的不錯,考中舉子不是問題,接下來就該為明年的春闈做準備了。”
宋高力屁股往前拖,身體癱軟在椅子上,語氣充滿泄氣地說道:“就算我能僥幸上榜,春闈鐵定也沒希望,只能等三年后了。”
京城那么遠,要是不能和啟明同去,三年后自己就得一個人上路!
宋啟明伸手拍打他的肩膀,“你這次若是能考中,二月春闈肯定得去,就當提前適應(yīng),以免下次手足無措。”
宋高力在桌子上趴下,手臂耷拉在兩邊哀嚎道:“放榜后你真的不回村?這么早去京城也沒事啊?”
他要是沒考中,肯定要留在書院繼續(xù)讀書;要是運氣好考上了,總得回村里和家人團聚、好好慶賀一下。
畢竟距離明年春闈還有將近半年時間,多待幾個月,過些時候再去京城也來得及。
宋啟明搖頭,沒把土豆的事情說出來,只道:“老師在京城等我,春闈菁英云集,都是各省府鳳毛麟角般的存在,我想過去早做準備。”
宋高力十分煩惱地把頭埋進手臂中間,還是等放榜之后再說,要是沒考上想太多也沒意義。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何飛軒轉(zhuǎn)頭又回到了穆府,“院長,您說我有機會沖擊五經(jīng)魁,那解元呢,有沒有機會?”
他才不相信宋啟明會沒發(fā)揮好,這次鄉(xiāng)試唯一有可能超過自己的就只有他,既然院長已經(jīng)看過他們二人的默卷,肯定知道誰考的比較好。
何飛軒對自己很自信,在他的眼里,整個隴北省無人能超過他,唯一的后起之秀便是宋啟明,解元必是他們其中之一
穆鴻岳沒想到何飛軒會特意折返回來問自己,就像他之前點評的,何飛軒三場考試的發(fā)揮每一場都無比出色,可硬要把他和宋啟明放在一起比,一時間還真難以抉擇。
沉思片刻后,穆鴻岳語氣溫和地回答:“前五名的成績往往在伯仲之間,誰是解元取決于總考官的想法和喜好,并不代表亞元和經(jīng)魁就比解元差,考試已經(jīng)結(jié)束你應(yīng)該往前看,更難得是春闈。”
何飛軒拱手道謝,“多謝院長教導,學生謹記在心。”
穆鴻岳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他絕對看過比自己更好的,否則肯定會滿臉笑意地告訴他解元有機會,而不是讓他不要介意排名。
在等待放榜的這段時間,宋今昭開始整理名下產(chǎn)業(yè)。
鹵味吃食店、過季后蔬菜鋪子被宋今昭買下改成了農(nóng)貿(mào)鋪子、新開四個月的燒烤店,還有醫(yī)館、城外農(nóng)莊和租出去的田地,都需要確定管事人,還得是長遠安排。
這次去京城時間不會短,這些人一旦確定下來很有可能會永遠留在安陽,得好好想想。
貢院內(nèi)部一處高度封閉的空間內(nèi),就著燭火批閱試卷的內(nèi)簾官已經(jīng)熬了整整六天。
五千多份試卷,要從中挑出三百人,一張被錄取的答卷需要經(jīng)過至少四位考官的共同審閱才能被放到過關(guān)的一疊中呈給主考官看,而沒被錄取的也要經(jīng)過兩人共同審閱才會徹底淘汰。
巨大的工作強度下吃不好睡不好,幾十個人眼底全是紅血絲。
經(jīng)過最終商議,幾十份備選的試卷被放到了主考官的案桌上。
內(nèi)簾官揉著犯困的眼睛低頭作揖道:“大人,這些我們有些拿不準,還請您過目看是取還是不取?”
主考官仰起下巴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好似能聽到骨頭在嘎嘎作響。
看到最后一份時,他驚訝地輕咦一聲表情變得認真許多。
直到整張試卷看完,他淺笑著搖頭,站在案桌面前的兩位內(nèi)簾官注意到后默默對視一眼,到底會不會取?
要說三場考試的整體發(fā)揮,這個學子距離錄取的確還有點距離,可經(jīng)史時務(wù)的見解又十分獨到、別具一格,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像是務(wù)實派。
可那那首詩又讓他們對此人的性子有些摸不準,到底是處事圓滑還是真的崇拜,實在有些難說。
主要他寫的太過直白,有一個人寫了“取”字,其他人就不能不給面子,否則一旦被主考官知道,容易得罪人,最后只好呈上去讓當事人自己決定。
放榜前一天,所有行李都已經(jīng)裝車,一百五十斤土豆放在鋪了稻草的木箱里比宋今昭他們四個的行李加起來還要重。
為了能在皇帝的生辰之前趕到京城,宋今昭選擇輕車簡從,兩個人坐馬車帶著宋安好,其他人全部騎馬。
放榜當天,貢院門口人山人海,體型稍微胖點都擠不進去。
除了參加鄉(xiāng)試的學子和他們的家人,還有很多百姓過來湊熱鬧,甚至還有人嚷嚷著要幫下捉婿,就連女兒都帶來了,恨不得馬上抓一個新科舉子回去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