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啟明上下掃視宋高力的衣裳,看不出有掉色,他穿的很愛惜,連個褶皺都沒有。
“沒事,青色穿著顯文雅,你只要記住你現在是舉人就行了。”
比起出身和家境,他們能考中舉人就已經是光宗耀祖、人中龍鳳,沒什么可自卑的。
放在西寧城,一個舉人多少人見了都得以禮相待。
宋高力現在是沒什么錢,他要是不繼續考回去開私塾當個教書先生,要不了幾年就會變得和王舉人一樣有錢,根本無需為一套綢緞衣裳所擾。
再次來到崇德堂,比起參加簪花宴時的忐忑,同一個位置,宋啟明已經能做到心靜如水。
前二十名有一半都是熟人,有七人是安陽書院的同窗,另外三人宋啟明在西園雅集上見過,都是其他書院的佼佼者。
剩下一半臉生的很,應該不是安陽府人,是為了參加鄉試專門從其他府城趕過來的。
“那就是今年的解元,怎么年齡好像很小?”系著青色綢帶的發冠隨風飄動,說話之人一身青衫,瞧著十分淡雅,有種稚嫩的文人墨客之感。
站在旁邊的第十六名放低聲音回答道:“十三歲的解元年齡本來就小,聽說還是去年安陽府院試的案首。”
青衣男子震驚睜大眼睛,“他一年前才考中秀才?”
第十六名點頭,“聽聞宋啟明出身農戶,小時候家中窮苦吃飯都只能吃五分飽,他十一歲才開始讀書,距今不到三年就已經考中舉人,實乃天降紫微,前途無量!”
路過的王旭聽了一耳朵,腳步微頓瞥了兩人一眼。
什么天降紫微星,要不是葉大人日日指點給他開小灶,宋啟明根本不可能考上解元。
可惜何飛軒三年來次次都是第一,結果臨到末尾被人鉆了空子,太倒霉了。
幾十張桌子三面包圍,學生跟考官對半分,坐在最中間的就是這次隴北省鄉試的主考官段延華。
“學生宋啟明拜見諸位先生。”
“學生宋高力拜見諸位先生。”
在場的考官在朝中都有官職,但在這里統一稱作先生或老師,就連主考官段延華也一樣。
鹿鳴宴不僅僅是一個宴會,更多的是構建人脈關系和政治宗派的起點。
所有的考官雖然都來自朝廷,但幾乎全部都出身隴北,在場二十名新科舉人的仕途,很大程度上要靠他們提攜和關照。
盡管有葉良玉在,宋啟明不缺提攜,但人脈關系誰都不會嫌多,難保有一天不會用上。
起身的一瞬間,宋啟明敏銳地發現主考官段延華的注意力在宋高力的身上停留了許久。
想到他在鄉試上寫的那首詩,院長又叫他來參加鹿鳴宴,難道和段延華有關?
若是對宋高力心生不喜,叫他過來是想教訓一頓,就沒必要讓他踩著線通過鄉試,直接落榜不就行了。
現在這樣,唯一的可能就是宋高力的詩取悅到了他,段延華對他很滿意,入了他的青眼,這可是個好機會。
寒暄兩句后便要落座,兩人座位相差甚遠,分開前宋啟明拉近宋高力湊到他的耳邊小聲私語。
“坐下后多看段延華兩眼,記住,你非常崇敬他,眼神要激動、要高興,要帶著崇拜,但也別表現得太過,容易起反作用。”
兩人視線相撞,宋高力瞳孔微微變暗,不動聲色地輕嗯一聲。
落座后,他幾次看向段延華,最后終于撞上一次。
對視上的第一眼,宋高力瞬間垂眸避開,接著裝作一副鼓起勇氣的模樣抬起頭和他對視,眼神三分欣喜三分激動四分崇拜,好似要化成水一般。
段延華微微一笑,移開目光繼續和其他人講話。
宋高力緩緩呼一口氣,這算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