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邊關進入梅雨季,斷斷續續連著下了小半個月的雨、天空才開始放晴。
雨后氣溫快速回升,連帶著買冰鎮烏梅湯的人越來越多。
還有三日運送糧食的船就要抵達西寧城,賀蘭肖喬裝打扮出現在運河碼頭。
善烈指著河邊扛著麻袋汗流浹背的人,“三日后我們偽裝成在碼頭扛貨的腳夫,就能順理成章地進入船艙。”
為了遮掩膚色,賀蘭肖在臉上涂了一層厚厚的白粉,太陽一曬臉上油膩膩的。
“防衛如何?”
“大人放心,整個西寧城府衙就沒多少衙役,事成之后我們沿著運河游出城,回朔北的商隊就在城外等候。”
見賀蘭肖一直在出汗,善烈環顧四周瞧見宋今昭面前的桌子上擺著烏梅湯,旁邊傘下有桌凳可以乘涼。
“天氣太熱,大人我們去那邊坐坐。”
賀蘭肖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見擺攤的是個年紀非常小的姑娘,不具備威脅,便走了過去。
善烈對桌上的涼皮十分陌生,他潛藏在西寧城多年從未曾見過。
掏出銀子遞給宋今昭,“這些每樣給我來兩份。”
宋今昭抬頭問道:“辣椒要多少,蔥要不要?”
善烈盯著竹筒里的小料點頭舔了舔嘴唇,“都要。”
宋今昭看向戴著斗笠的賀蘭肖,“這位客人呢?”
賀蘭肖下巴微微抬起,掃一眼桌上的東西,“蔥不要,辣椒多放。”
宋今昭掀開籃子的手微頓。
這聲音有點耳熟,好像在哪里聽見過。
“兩位稍坐,涼皮馬上就好。”
宋今昭放下烏梅湯,目光恰好掃到賀蘭肖后脖上的一道傷疤。
那是刀傷。
她若無其事地轉身回到攤前,快速拌好兩碗涼皮端過去。
她故意彎下膝蓋蹲的更低,起身時視線不經意地掠過男人的臉。
可惜對方的斗笠壓得太低,只能看見他白如墻灰的下巴和烏紅色的嘴唇。
這么熱的天,又是化妝又是戴斗笠,吃飯都不摘,是怕被人認出來嗎?
就在此時,趙捕頭走了過來。
“宋姑娘,大后天碼頭戒嚴不能擺攤,你記得別過來。”
宋今昭將腦子里的思緒暫時擱置,轉頭看向趙捕頭。
“怎么忽然要戒嚴,是出了什么事嗎?”
趙捕頭搖頭笑著說道:“沒出事,就是縣衙從南方買了一批糧食回來,大后天船要靠岸,怕攤位太多影響搬貨。”
宋今昭疑惑地挑眉。
“再過四個月田里的稻子就能收了,怎么在這個時候買糧,還特意從南方運過來?”
趙捕頭低頭小聲開口,“還不是前些天朔北探子的事情,慶國公懷疑朔北國可能要開戰。”
“所以才下令屯糧,以備不時之需。”
宋今昭瞳孔驟然緊縮,她想起來那個聲音為什么這么熟悉了。
是那日在山林里喊‘三日后西寧城外破廟會合’的那個朔北賊子的聲音。
他不是死了嗎?
怎么還活著?
宋今昭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偷看賀蘭肖。
見他后背緊繃,拿筷子的手一直夾著涼皮卻一動不動,心里更加確定他就是逃走的那個人。
坐在對面的又是誰?
西寧城到底藏著多少敵國暗探?
她假裝什么都沒發現,淡定地看著趙捕頭去通知其他攤販。
坐在凳子上的兩人見趙捕頭走了,立刻起身離開。
宋今昭默默將籃子的紗布蓋上,轉頭跟上兩人,直到看見他們走進客棧才離開。
……
“什么!你說你看到了那個逃走的朔北探子?”趙捕頭瞪大眼睛。
宋今昭用力點頭,“他剛剛就坐在我攤位后面。”
趙捕頭一臉茫然地張著嘴,不敢相信。
“可是那個人的尸體都已經燒了。”
宋今昭也覺得奇怪,詢問道:“找到的尸體和畫像能對上嗎?”
難道是雙胞胎?
趙捕頭搖頭,“只有一副殘骸,肉都已經被野獸啃完了,沒有臉。”
“那你們是怎么確認那副尸體就是那個朔北探子的?”
趙捕頭:“尸體旁邊有他的衣物和朔北國校尉府的令牌。”
宋今昭推測道:“有沒有可能是他故意把衣服脫了,將令牌扔在尸體旁邊誤導你們。”
趙捕頭眨眨眼,恍然大悟。
“那你剛才怎么不提醒我?現在人都跑了。”
宋今昭解釋道:“另一個人我沒見過,我懷疑西寧城里還藏著其他朔北國的探子,冒然抓人只會打草驚蛇。”
“剛才悄悄跟過去發現他們進了南街的長亭客棧,那里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的據點。”
“你馬上回衙門調集人手把客棧包圍起來,來個一網打盡。”
趙捕頭握緊佩刀的手激動地顫抖,“你說得對,我現在就回衙門。”
他轉身剛跑幾步又返回來,“宋姑娘你見過他們的樣子,你跟我一起去。”
長亭客棧內,賀蘭肖眉頭緊鎖,“三日后碼頭戒嚴,我們還能偽裝成腳夫混進去嗎?”
善烈拍著胸脯保證道:“大人放心,這些年下官在西寧城也不是白待的。”
“運河碼頭的管事陳大勇和我有些交情,介紹兩個人去當幫工絕對沒問題。”
“只是這樣屬下就不能陪同大人一起去了,我讓云鷹隨大人一同前去。”
賀蘭肖點頭:“這樣也好,你留下我更放心。”
“來日二皇子攻打西寧城,若是能里應外合,建功立業你便是頭功。”
善烈剛要興奮,樓下便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
客棧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個人都不能放過,給本官全部抓起來。”
張遠宗不僅從縣衙帶來了五十個衙役,還把駐守在西寧城的一百名驚雷軍喊了過來。
整個南街現在已經被圍得死死的,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天子一號房內賀蘭肖和善烈臉色大變。
二人沖出房間想逃,被走廊上的衙役堵了個正著。
賀蘭肖臉上的偽裝已經卸了,露出的那張臉正是宋今昭在山里親眼見過的。
“就是他,他就是逃走的那個朔北探子。”宋今昭指著賀蘭肖大喊道。
其他人也認出來了,和畫像上的那張臉一模一樣。
一時間刀劍聲哐哐響起,火花四射。
賀蘭肖意識到是宋今昭把人帶過來的,拿著刀咬牙切齒地朝她沖過來。
宋今昭單手架住刀刃騰空而起,一腳踹在對方的臉上,轉身射出袖箭。
賀蘭肖避之不及被箭射中左肩。
下一秒雙腿遭到宋今昭橫掃,雙膝跪地倒在地上。
“大人。”善烈大驚,當即就要沖過來救人。
趙捕頭橫刀將人攔住。
賀蘭肖抓起掉在地上的長刀想要反抗,被宋今昭的匕首先一步抵住了脖子。
爬上樓的張遠宗大喊:“宋姑娘刀下留人,留活口。”
宋今昭迅速收起匕首,反手卸了賀蘭肖的長刀,單膝將人束手壓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