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搖著頭,抓著他手腕的力道又收緊了幾分,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
“不要走……不要討厭我,求你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令人心碎的卑微和乞求,眼淚終于無法抑制地從眼眶中滾落,劃過她的臉頰。
“我不能又失去你了……我不能……”
林軒徹底呆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眼前這一幕的沖擊力,遠遠超出了他作為“病嬌鑒賞家”所能想象的所有劇情。
前一秒還被厲聲驅逐,下一秒卻被如此絕望地挽留。
周安然臉上那混雜著恐懼、脆弱和極度依賴的神情,像一把重錘,狠狠敲碎了他方才所有的難堪和退縮。
他看著她滾落下的幾滴眼淚,感受著手腕上那冰冷而用力的抓握,聽著她語無倫次的哀求……
他僵了幾秒,然后,順從著本能,他慢慢地、慢慢地,又重新在那張冰冷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當他坐下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覺到,抓著他手腕的那只冰冷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了,不過緊握的力道微微松懈了一些。
走廊里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周安然極力壓抑的、細微的抽泣聲,以及林軒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他看著身旁這個卸下了所有盔甲、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周安然,知道自己已經無法,也再不想轉身離開了。
這還說啥,剛才的話就當耳旁風了唄。
坐下來的林軒先從口袋里摸索出來一包隨身帶的紙巾,抽出一張,輕輕遞到周安然低垂的眼前。
“給,呃,先…先擦擦吧。”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她。
周安然松開了緊抓著他手腕的手,接過紙巾,胡亂地在臉上擦拭著,將那些狼狽的淚痕拭去,不過眼眶依舊泛著紅,鼻尖也紅紅的。
看著她這副樣子,林軒心里那點因為被吼而產生的委屈和怒氣,早已煙消云散。
“那個……剛才的事,我沒在意,你也別放在心上了。”
話音剛落,周安然就猛地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緊緊盯著他。
“真的嗎?”她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你真的不生氣?不會因此討厭我?”
“真的。”林軒肯定地點頭,眼神真誠。
“真的嗎?”她又追問了一遍,仿佛不得到再三的確認就無法安心。
“千真萬確。”林軒甚至舉起一只手,做出一個發誓的手勢,“我保證,絕對沒有生氣,更不會討厭你。”
聽到他如此篤定的回答,周安然緊繃的肩膀才肉眼可見地松弛下來一些。
她低下頭,捏著手里已經皺巴巴的紙巾,小聲囁嚅:“還是……對不起。”
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林軒看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色和紅紅的眼睛,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問道。
“那個,是……發生什么事了嗎?是不是……你父親在電話里說了什么重話?”
他回想起她接電話前后判若兩人的狀態,很難不聯想到是和她父親有關。
周安然卻立刻搖了搖頭,否認得很快:“沒有。他沒罵我。” 這也確實是實話。
林軒看著她這副明明受了打擊卻不肯承認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
他沒有追問,反而換了一種更輕柔、帶著點打趣的口吻,試圖驅散一些凝重的氣氛。
“哦?沒罵你啊?那……怎么我們平時那么冷靜自持的周安然同學,剛才還掉眼淚了?” 他指了指她還有些濕潤的眼角,“我可都看見了。”
這話讓周安然身體微微一僵,她像是突然從某種情緒中徹底的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到了何種地步。
她本能的挺直了原本有些蜷縮的背脊,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發絲,試圖重新戴上那副冷靜自持的面具,恢復平日里的儀態。
只是微紅的眼眶和鼻尖,讓這份努力顯得有些徒勞和……可愛。
“不……不是因為他。”她偏過頭,聲音恢復了平時的清冷,但仔細聽,還能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余韻。
“我只是……只是剛才……”她似乎在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最終選擇了一個看似輕描淡寫的理由。
“只是覺得之前對你說了過分的話,怕你生氣,怕你討厭我……有點慌了而已。”
這個理由顯然無法完全解釋她剛才那種世界崩塌般的崩潰。
但林軒看出來了,她不愿深談關于父親和家庭的一切。那是她緊緊封閉的禁區。
他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沒有再不知趣地刨根問底。“好吧,我明白了,不想說就不說。” 他給了她一個臺階下。
然而,或許是林軒剛才的包容和保證起到了作用,或許是情緒宣泄后帶來的短暫松懈,周安然雖然回避了核心問題,卻還是對著他,微微卸下了一絲心防。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望著走廊空無一物的墻壁,輕聲說道。
“我坐在這里……其實,只是心里有點……有點感慨罷了。”
“感慨?”林軒順著她的話問。
“嗯。”周安然的聲音很輕,“就是剛才在活動室里,看到那些孩子,還有……昊昊和他媽媽……有點想到,自己了。”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林軒也明白了個大概。可能是那份純粹而毫無保留的母愛,是那種簡單溫暖的互動,刺痛了她吧。
從而讓她聯想到了自己生命中缺失的東西,從而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失落感。
嗬,這心理學學了也不是一點用沒有哈,成就感 1
而他看著她臉上那抹揮之不去的落寞,自己的心里也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悶悶的。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安慰的話,卻發現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畢竟自己對她還不夠熟悉啊。
不過這時,周安然卻忽然轉過頭,將目光投向了他。那雙剛剛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眸,此刻顯得格外清亮,也格外認真。
她看著他,語氣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探尋,輕聲問道。
“林軒。”
“嗯?”
“你的父母……是怎樣的?”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他們……對你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