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仙只覺心口炸裂,他的“天道”正被活生生撕開。
那不是形容詞,是血淋淋的真事,他的根基,他的命脈,全在斷裂崩塌。
他聽到無形的鎖鏈崩斷,感到一股撕裂血肉的劇痛從魂魄深處傳來,那是比任何凡間刀斧都更狠辣的折磨。
他軀殼僵硬,如同被釘死在九天之上的天道宮。
他那具由萬民信仰、香火凝成的仙體,此刻像扔進滾油里的冰塊,發(fā)出滋啦作響的慘叫,劇烈顫抖,崩裂扭曲,每一寸皮肉都在淌著融化的光液。
那光液帶著焦臭,蒸騰成血色的霧氣,模糊了他的神智。
在他神識之中,那片本該由他一手掌控的“香火云海”,這會兒被一股來自凡塵的腥臭的藍色鬼火,硬生生燒出一個巨大窟窿!
那窟窿像惡魔的巨口,吞噬著一切光明,散發(fā)著焦糊的氣味,更是有詭異的符文在窟窿邊緣跳動,嘲諷著他的無能。
而那股鬼火的源頭,正是玄火真人。
還有他那顆,用數(shù)萬修士的爛魂,加上整個青云山的地氣,生生熬成的……滅世金丹。
那丹藥在天穹下閃爍著詭異的藍光,每一道光芒都像是扭曲的笑容,預(yù)示著末日,預(yù)示著一種全新的,更可怕的混亂。
“狗東西!”
真仙的意識深處,爆發(fā)出無聲的雷鳴咆哮,那股怒火足以焚盡星辰,卻只能在他自己的腦海里回蕩,徒增他的痛苦。
他的神念像是被困在鐵籠里的困獸,瘋狂地沖撞著,卻無法觸及現(xiàn)實。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那條由他親手從污泥里撈起,還賜予了它歪曲智慧的瘋狗,怎么敢反過頭來,一口咬死他這個主人?!
它瘋了嗎?!
這不該是它劇本里的一環(huán)!
“為什么?!你這孽畜!”
他嘶吼著想問個明白,但得到的,只有玄火真人那股帶著扭曲智慧和病態(tài)狂喜的瘋笑,如同一把生銹的鏈鋸,撕扯著他的神魂,讓他耳膜劇痛。
那笑聲里,充滿了對凡人秩序的顛覆,對神明高高在上的蔑視。
“哈哈哈哈!”
那笑聲震得虛空發(fā)顫,帶著無盡的譏諷,刺入真仙耳膜,比任何刀劍都鋒利。
那笑聲里,甚至夾雜著某種不屬于玄火的,更深沉,更古怪的低語,像是在竊竊私語著某種禁忌。
“你這老掉牙的天道,跟不上老子的新時代了!你的秩序,只是個笑話!”
“從今往后!”
“我玄火,就是新的天!就是新的主宰!一個由變化與力量鑄就的神!”
轟——隆——!
那顆散發(fā)著妖異藍光的滅世金丹,伴著玄火真人那癲狂的笑聲,一下炸開!
無邊無際的、混沌與變化攪成的藍色火焰,如同地獄決堤的洪水,瞬間將整個天道宮吞噬!
金屬發(fā)出哀鳴,石塊在高溫中融化,香火之力被燒得噼啪作響,發(fā)出瀕死的慘叫,整個空間都充滿了焦臭和硫磺的氣味。
那些火焰甚至帶著某種邪異的智慧,如同活物般纏繞、鉆入,每一寸都在改變著天道宮的結(jié)構(gòu),使其變得陌生而扭曲。
真仙只覺自己的仙軀,正被那股帶著邪氣的火焰,一點一點地……拆碎,重塑,覆蓋。
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每一寸神魂,都在那藍火中扭曲變形,被強行改造成未知的丑陋,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完美”,一種非人道的“進化”。
他感覺到自己的記憶和知識,也像被洗牌一樣,混亂地重組著。
他覺著自己那干干凈凈、由規(guī)矩和信仰擰成的天道,正被一種更高、更邪門、也更“有趣”的臟東西給取代。
那不是替代,那是褻瀆與吞噬,是秩序被無序所顛覆的冰冷快感。
“不!”
他那顆與天道融為一體、本該冷靜得像冰塊的道心,在這刻被一股叫“恐懼”的玩意兒給徹底塞滿了。
那是種深不見底的寒意,凍結(jié)了他所有的神性,讓他像凡人一樣,感到了純粹的絕望。
他終于明白了。
那個總在他腦子里小聲說話的玩意兒,那個許諾他飛升,指引他道路的存在,從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為了幫他飛升,而是為了……奪了他的身子!
奪走他這片世界的天道大權(quán)!
將他,連同他這片世界,都變成它自己惡心的排泄物!
變成它那無盡棋局上的一顆無關(guān)緊要的棋子!
“休想!你這低賤的爬蟲!你這幕后的陰影!”
真仙怒吼著,拼命調(diào)動他最后一絲天道本源,想把那個該死的玄火真人,連同他那顆冒著藍光的臟丹藥,一起從這世上徹底抹掉!
他要讓它灰飛煙滅,連渣滓都不剩!他要用毀滅來懲戒這份褻瀆!
他要降下天罰!他要用最純粹、最狠辣的毀滅,來保住他這“天”最后的一點尊嚴(yán)和臉面!
他要讓所有挑戰(zhàn)者都化為塵土,讓世界重歸他掌控的秩序!
但,當(dāng)他想去扯動天地之力時,他卻絕望地發(fā)現(xiàn),他跟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慢得像老牛拉破車……遲鈍,卡殼,斷線。
他想引動的規(guī)則,就像被某種無形的手,刻意扭曲了軌跡,變得不再聽從他的命令。
就好像有人在他那條本該暢通無阻的線路上,硬塞了個會讓信號卡死、丟包的爛病毒,腐蝕了他的掌控。
更像是一只無形的手,直接將線路圖重新繪制,讓他的指令,變得面目全非。
他看見他放出的天雷,不再是撕裂天空的紫電,而是一道道軟綿綿、沒力氣的,像靜電一樣的白色弧光,在空氣中無力地跳動幾下,便消散無形,甚至帶著一絲可笑的顫抖。
他掀起的罡風(fēng),不再是能撕裂大山、削平山頭的毀滅風(fēng)暴,而是一陣陣連凡人茅草屋都吹不倒的微風(fēng)。
只是揚起了地上的塵土,甚至帶不起一片樹葉,
他的天威,被科學(xué)給閹割了。
被粗暴地斬斷了與世界的連接。
更確切地說,是被凡人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將“天道”本身,變成了凡人可以“認(rèn)知”和“干擾”的“規(guī)律”。
被那個叫林默的凡人,和他那座日夜不停往天上吐著黑煙、轟鳴不休的真理之山,給生生物理擋住了!
一層無形的屏障,像鋼鐵鑄就的巨墻,橫亙在天地之間,將他的力量徹底隔絕,讓他的神力變成了無用的廢氣。
“凡人……”
“又是這些低賤的凡人!這些只會搗鼓瓶瓶罐罐的蟲子!”
真仙那顆早被怒火和恐懼填滿的道心,這會兒被一股更深、更黑、更爛的……恨意,給徹底淹沒了。
那恨意像毒蛇,死死纏繞著他的神魂,噬咬著他的理智,讓他幾欲發(fā)狂。
他恨不得將所有凡人撕成碎片,碾成齏粉。
他恨玄火的背叛,恨那條他親手喂養(yǎng)的瘋狗。
他更恨林默的褻瀆,恨這些膽敢挑戰(zhàn)神明的螻蟻,這些凡人竟敢用他們那粗陋來對抗“天道”的神威!
但他最恨的,是那個從頭到尾都藏在暗處,將這一切都化作棋局,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金色怪胎!
那個異數(shù),那個帶來無盡變化與謊言的影子,才是所有混亂的源頭!
它把所有生靈的命運都編織成一張巨大而可怖的網(wǎng),而他真仙,不過是網(wǎng)上垂死掙扎的一只飛蟲!
“是你們逼我的……”
“是你們逼我的!!!”
真仙發(fā)出他這輩子最瘋、最絕望的吼聲,那吼聲帶著不甘,帶著絕望,響徹天道宮搖搖欲墜的穹頂,但很快就被火焰的咆哮無情地吞沒。
他知道他輸了。
不管他怎么掙扎,怎么嘶吼,都救不回這個早被科學(xué)和魔道一起弄臟,腐化得不成樣子的世界。
這個世界,已經(jīng)徹底滑向了混亂深淵。
但他還沒徹底輸光。
他還有最后一張底牌,一張能把整個棋盤,連同上面所有棋子,都一起拖入無底深淵的……殺招。
一張同歸于盡的王牌!
一張將所有生靈的靈魂都作為燃料,為他鋪就逃生之路的血腥祭祀!
“飛升!”
他吼著,把那具早被藍色鬼火燒得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的仙軀,猛地往后一撤!
他放棄了天道宮,放棄了那片早被污染得面目全非的香火云海,放棄了所有本該屬于他的榮耀與權(quán)柄。
他把他最后一點意志,像壁虎斷尾一樣,瞬間傳到這個世界的根兒上。
那是一次賭上一切的逃亡,一次只為茍活的掙扎,卻充滿了邪惡的決絕。
那個由他一手搭起來的,匯聚了整個世界所有香火之力,所有生靈希望的飛升臺!
【【飛升之路】-演化時間:第二十一年】
【東勝神洲-真理之山-指揮中心】
主視角,凡人革命頭領(lǐng)林默。
火焰在夜空中翻騰,如同血色的浪潮,每一次爆發(fā)都帶著生命的哀嚎。
他那張硬邦邦的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血肉的掙扎,一切虛假的榮耀。
他那雙眼睛,像深不見底的鐵水,只映照著冰冷的計算和鋼鐵般的意志。
他只是慢慢抬手,對著他身后那支早已蓄勢待發(fā)、整裝待發(fā)的方舟艦隊,下了他這輩子最后一個,也是最狠、最決絕的命令。
命令,將決定無數(shù)凡人的命運,也預(yù)示著神的隕落。
“點火。”他的聲音,如同磨砂的巖石,帶著不可動搖的決絕。
“目標(biāo)……”
他看著天空中,那個正在快速垮掉、崩解的天道宮,和他腳下這片早被戰(zhàn)火和毒氣徹底毀掉、變成焦土的凡人世界。
他眼里,平靜得像尸體的湖面,深不見底,卻又藏著一股即將爆發(fā)的火山般的熾熱。
“飛升臺。”那三個字從他嘴里吐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金屬寒意。
【太虛仙朝-九天之上-飛升臺】
真仙覺得自己像個輸光了所有錢的爛賭徒,正準(zhǔn)備掀開他最后一張,也是唯一一張能翻盤的底牌。
這是他最后的孤注一擲,是他脫離這混沌泥潭的唯一機會。
他赤腳站在這座純粹由信仰之力堆砌而成、散發(fā)著微光的白玉祭壇上,祭壇懸浮在九天之上,周圍是破碎的星塵,耳邊是無數(shù)信徒的無聲祈禱,如今卻顯得如此空洞而無力。
他腳下是整個太虛世界的地脈和靈脈的匯聚點,那是世界的臍帶,也是他為自己準(zhǔn)備的退路,他的逃生艙。
只要他啟動這個祭壇,他就能瞬間把整個世界所有活人的香火,都硬生生抽干!
榨取他們的生命與希望,只為自己茍活!
讓無數(shù)凡人哀嚎著枯萎,他們的靈魂將化為他飛升的燃料!
然后用這股大得能比上一個恒星爆炸的力氣,撕開這個世界的墻壁,硬沖到一個更高、沒科學(xué)也沒魔道的凈土!
雖然這個世界會因此徹底爛掉、死絕,化為一片荒蕪,生機斷絕,但那又算什么?
那只是他走向永生的代價,凡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不過是草芥!
只要他能活下去,只要他能飛升,所有的犧牲,所有的血淚,都他媽值!
凡人的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只配為他鋪墊。
“來吧!見證這一刻!見證神的重生!”
他張開雙臂,那張早就不像人臉的、長滿眼睛和符文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聰明又邪氣的瘋笑。
笑容,丑陋而扭曲。
“來瞧瞧,一個新神怎么出生吧!一個更完美的生命,將凌駕于一切之上!”
他吼著,把他最后一點仙力,像被點燃的柴火一樣,狠狠地打進祭壇的核心!
他等待著那飛升的狂喜降臨,等待著靈魂被升華的極致快感!
但,等待他的,不是沖天的仙光,也不是裂開的虛空,而是一陣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鐵器轉(zhuǎn)動聲。
嗡——嗡嗡——!
那聲音從祭壇底部傳來,帶著金屬的摩擦,齒輪的咬合,和某種巨大能量運轉(zhuǎn)的低沉轟鳴,震得白玉祭壇都微微發(fā)顫。
聲音粗糲、冰冷,充滿了褻瀆。
真仙呆住了。他的笑容僵在臉上,瞳孔猛縮,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他猛地低頭,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見在他腳下那座本該干干凈凈、純凈無瑕的白玉祭壇核心里,不知什么時候,竟被人悄悄塞進了一個全是齒輪和管線,發(fā)出幽光的黑色疙瘩!
那疙瘩正用他看不懂的法子,瘋狂地吸著他打進去的所有仙力!
像一個饑餓的野獸,貪婪地吞噬著他的一切,發(fā)出越來越響的嗡鳴,伴隨著能量流動的噼啪聲!
然后把那些仙力,變成了一種更純粹,也更穩(wěn)當(dāng)?shù)摹е娀√鴦拥牧猓?/p>
一種完全不同于仙道、卻更加高效的能量形態(tài)。
一道無形的、由實實在在的東西織成的墻,像巨大的鐘罩,以那機器為中心,瞬間撐開!
屏障發(fā)出低沉的嗡鳴,隔絕了所有的神性。
把整個飛升臺,跟這個早被腐化的世界,徹底隔開!
一道透明的屏障,斬斷了他與此世的最后聯(lián)系,也將他飛升的道路,徹底堵死!
“不……”
“不——!”
“這是……什么鬼東西?!!!”
真仙發(fā)出他這輩子最怕、最不信的吼聲,那吼聲如同瀕死的野獸,充滿了絕望與不甘,卻被那機械的轟鳴聲無情地掩蓋,變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