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班,李清秋直接從考勤系統(tǒng)中抹除了幽月的名字。
并且吩咐助手,以后對幽月一切的出勤,員工培訓(xùn),日常管理等全部豁免。
她愛來就來,想走便走不必約束,也無需過問。
幽月得意萬分,覺得自己大獲全勝,更加恣意妄為,忽視一切規(guī)章制度,遲到早退甚至一連幾日不見蹤影都是常態(tài)。
李清秋真的都視若無睹,仿佛會所里根本沒有這個人。
她把全部的心血投入到其他愿意努力提升自己的員工身上。
每一次的培訓(xùn)課程,她都會跟進,復(fù)盤,根據(jù)情況隨時調(diào)整方針。
起初員工們的抱怨和懈怠再所難免,但當(dāng)專業(yè)的形象設(shè)計師為他們設(shè)計出全新的形象,高級縫紉師為他們量體裁制出合體帥氣的制服,當(dāng)他們在專業(yè)老師的耐心
指導(dǎo)下,一點點突破自我,挖掘出前所未有的潛力,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開始識到,新來的總監(jiān)不是因為新官上任而搞出的什么花架子。
而是真心實意的,在為他們鋪設(shè)一條通向更高處的道路,是將他們當(dāng)做璞玉,精雕細(xì)刻。
幽月漸漸感到不對勁了。
昔日陪著她出去逛街,買東西,看電影,消磨時間的姐妹們,如今行色匆匆。
每天討論的不再是名牌包包而是樂理,舞步和發(fā)聲技巧。
她曾引以為傲的美貌,唱跳能力,在那些仿佛脫胎換骨的同僚面前,似乎也不再具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
那些她曾瞧不上的“鄉(xiāng)巴佬”,在專業(yè)包裝盒刻苦訓(xùn)練下,竟開始顯露出令人側(cè)目的風(fēng)采。
當(dāng)她習(xí)慣性地,面露不屑地談起李清秋的時候,換來的不再是附和。
而是人們疏離的目光和直白的反駁:“李總監(jiān)不是那樣的人!你別胡說!”
她被無形的孤立了,這感覺讓她恐慌,更讓她憤怒!
員工培訓(xùn)一結(jié)束,李清秋雷厲風(fēng)行的開啟了內(nèi)部競演模式!
所有員工的薪資評定都將由本次比賽的結(jié)果決定,高額的獎金,數(shù)倍的薪資漲幅極大的激勵了每一個人。
比賽全程由外聘的專業(yè)評委執(zhí)裁,多機位錄像,過程公開透明,結(jié)果令人信服。
唯獨幽月,成了這場變革唯一的失意者。
她在飛天一向橫行慣了,自以為地位無可撼動。
誰知道在專業(yè),冷酷的評審標(biāo)準(zhǔn)下,勉強拿到一個B級,薪資待遇一落千丈。
當(dāng)眾慘敗的屈辱,像一把火燒光了她的理智,將所有的恨意都聚集在李清秋身上!
當(dāng)李清秋跟幾位中層在一起商討下一步的公演計劃時,她又一次闖進了會議室!
“李清秋,你整我!”她一進門就歇斯底里,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聲炸開,瓷片和水漬四濺,驚的幾位主管噤若寒蟬。
面面相覷后,迅速魚貫而出,將戰(zhàn)場留給二人。
會議室瞬間空曠下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李清秋平靜對上她怨毒的眼睛,抱著臂冷冷的回答:“你不愿意參與考勤和員工培訓(xùn),我隨你。
沒有參加員工培訓(xùn)的人,不可以參加比賽,我也破例讓你參加了。事事都由你,還要說我整你?”
“你別說的好像是你給我賞賜的!那是因為燕哥哥同意我這樣,他愿意讓我自由自在的!”
幽月臉上又是那副惡毒,浮夸的嘴臉,“你是讓我參加比賽,可你買通那幾個評委,故意給我打低分,讓我評級失敗!故意讓我在全會所丟人,抬不起頭!你這招可真夠毒的!”
李清秋對她荒謬的想法和可笑的指控?zé)o語到了極點,怒極反笑:“幽月小姐,所有的評委都是業(yè)內(nèi)享受盛譽的前輩,比賽過程全程錄像。
歡迎你隨時調(diào)取錄像,去任何你覺得公正的地方投訴,我李清秋要是做了一點點手腳,立刻引咎辭職,絕無怨言!”
見她這樣強硬,幽月腦中最后一絲理智的弦也斷了。
尖叫一聲,豹子般撲上來,十只涂了丹寇的指甲,準(zhǔn)備抓花清秋的臉!“你別以為我不敢!你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爬上了燕哥哥的床,裝什么清冷高貴......啊——!”
話沒說完,臉上已經(jīng)重重挨了李清秋一巴掌!
力度之大讓她整張臉都偏到一邊去,精心打理的發(fā)絲都散亂下來!
“你敢打我——?”幽月目眥俱裂,捂著臉,難以置信的看向李清秋。那一巴掌
的余溫火辣辣地?zé)浦哪橆a,更燒灼著她不可一世的尊嚴(yán)。
“打你就打你了,還要揀日子嗎?”李清秋甩了甩有些發(fā)麻的手掌,聲音冷的像
冰:“你很嫉妒我,是嗎?因為至少我能站在他身邊,不像某些人,連走近他的
資格,都是靠搖尾乞憐換來的恩賞!”
她看的很清楚,幽月之所以這樣猖狂,不過是燕楚縱容她。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過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們的關(guān)系更像是她一味地索取,燕楚無奈給予的那種寵溺。
如果要亮底牌,她的牌面也許還更大一些!
幽月這次真的被刺到了痛處,她的臉驟然變色,李清秋本來以為她會更加發(fā)瘋。
誰知道,短短幾分鐘她的臉色竟由極紅變得極白,接著她開始呼吸困難的樣子。
盡管張大了嘴,拼命呼吸,卻似乎呼吸不到任何氧氣,她使勁捶著自己的胸口。
捂著脖子,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嚨,最后白眼一翻,整個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真的有病——!?
看著地板上的幽月,李清秋只覺得腳底下的地板都在晃動,耳邊嗡嗡作響,整個世界剎那間失去了顏色,只剩一片令人心悸的黑白。
她闖了大禍!
醫(yī)院急診室外
燕楚匆匆趕來,帶著一身風(fēng)塵與凜冽的寒氣。
他甚至沒看到門口的清秋,徑直準(zhǔn)備沖進病房,在門口才猛地停住,目光冰冷:“究竟怎么回事?”
那股風(fēng)雨欲來的強大壓力,逼得李清秋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兩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墻壁。
簡單說了兩句兩人的爭執(zhí),略去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
她剛說完——
“砰——”一聲燕楚已經(jīng)一拳砸在墻上,墻面上的膩子頓時籟籟落下,壁燈為之一震,光影亂顫,“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她身體不好!受不了刺激!”
他猛地轉(zhuǎn)向她,眼睛里翻動著滔天的怒火和對她不識大體的失望,“我以為你至少懂得分寸!”
分寸......
簡單兩個字像座大山從天而降,一下將清秋壓倒。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解釋,在這兩個字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可笑。
她一言不發(fā),只是將頭垂的更低。
一切都是她的錯。
的確是她越了界,失了分寸。
她不該去逞那口舌之利,雖然一時出了氣,卻后患無窮。
燕楚看她始終垂著眼睛,不敢跟他對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又軟了下來。
本來還想斥責(zé)的話,硬生生忍了下來。
他不能告訴她。
關(guān)于幽月的那些年少輕狂,那些追悔莫及。那些陳年舊事,合該永遠被埋沒,永沉水底,所以即使他知道清秋有疑問,有誤會,但他什么不能也告訴她。
他有意冷著她,清秋便一個人默默站在角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醫(yī)生出來宣布幽月已經(jīng)平安無事。
幽月的病看著兇險,但因為送來及時,倒是很快轉(zhuǎn)危為安,被送入普通病房。
燕楚先推門進去看望,門未關(guān)嚴(yán),李清秋能看到幽月像只可憐的小貓,柔弱無力撲進他懷里,肩膀劇烈聳動,哭得肝腸寸斷。
清秋就那樣靜靜看著,那個在她面前霸道無比的男人,此刻竟那樣溫柔地輕拍著另一個女人的背脊,輕輕在她耳邊說著什么,逗得她轉(zhuǎn)涕為笑。
有趣的是,她的心,奇異地不再感覺到撕扯般的痛苦,反而是一片死水般,毫無波瀾。
她的靈魂仿佛被抽離了軀體,飄在半空,冷眼旁觀看著那一出與她無關(guān)的苦情戲碼。
待燕楚低聲安撫好幽月,離開病房。
她靜立原地片刻,才緩緩?fù)崎_門進去。
幽月一見她進來,臉上的溫柔瞬間被怨毒所取代:“你來干什么?看我死了沒有?”
清秋沒有理會她的敵意,走到床前,深深鞠了一躬,真摯地說:“抱歉,我為我不知道你的病情,和我說過的最后一句話道歉。”
從醫(yī)生那里她才知道,幽月患有嚴(yán)重的抑郁加狂躁癥,剛才的突然發(fā)作,就是抑郁癥軀體化的一種表現(xiàn)。
而她時不時表現(xiàn)出的攻擊性,又是源于狂躁癥。
她態(tài)度轉(zhuǎn)變?nèi)绱酥螅脑裸对谠兀壑虚W過錯愕和難以置信:“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只是想說,我們和解吧!”清秋直起身,目光坦然地向她伸出一只手,“你
的敵人,從來就不是我。
你聲音條件不錯,長相出眾,在我的計劃里,本來就有意捧你做飛天的頂流藝人。但這需要系統(tǒng)專業(yè)地培訓(xùn)和符合你特質(zhì)的包裝。
然后憑你自己的實力,在公平的規(guī)則下重新評級,拿回你應(yīng)得的一切。”
她頓了頓,走到窗前,望著外面的風(fēng)景:“至于其他方面,你更不必?fù)?dān)心。我不會永遠呆在飛天,也不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她沒有提燕楚的名字,相信幽月自然明白。
她的聲音輕地像嘆息般,“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你想要什么?”幽月怔怔看著她逆光的背影,下意識的問。
“自由。”清秋回身一笑,陽光在她身后鋪開。
她的面容有些模糊,整個人卻仿佛從內(nèi)到位散出著溫暖而堅定的光芒,耀眼的讓人無法直視,“就像你一直追求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不是很好嗎?”
幽月望著籠罩在光暈里的清秋,一時竟忘了言語和怨恨。
這個女人,原來有著這樣一面,溫暖,明亮,充滿著某種她不能理解卻又心生向往的力量。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什么燕哥哥的眼光會被她吸引。
病房門外,燕楚并未真的離開。
他高大的身影無聲倚在門邊的墻壁上,臉上的表情在陰影里看不清楚。
李清秋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入他的耳朵。
她說她不會永遠呆在飛天,不會永遠呆在他身邊。
一股混雜著暴戾,慍怒,甚至他自己都不肯承認(rèn)的,類似恐慌的心情,猛地充滿了他的心臟。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手背上青筋虬結(jié)。
他想起那個在辦公室被他捏成一團的金屬煙盒。
呵——翅膀還沒硬,已經(jīng)想飛了嗎?
世間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