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開口,對面秦營長家的夫人鄧春來反倒爽朗笑道:
“呦,陸副團,這就是你姐姐吧?可真漂亮。
陸家姐姐,你門口地里的菜都是我閑著沒事種的,眼瞅著這天要冷下來了,這菜也是時候收了。
你們看看有沒有需要的,隨便摘,不用跟我客氣。”
陸時淮到東北后就沒下過廚,也不想和大院這些閑著沒事總嘮嗑的軍嫂打交道,剛要隨口應付過去。
陸時瑜揚起笑容,細細打量著鄧春來的表情:
“嫂子都這么說了,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到時候在家做了飯,嫂子記得過來吃飯啊。”
鄧春來笑容一僵,她就客氣客氣,陸家這丫頭還當真了?
難怪要來東北投奔三個弟弟。
半點都不懂事,到哪兒都混不出個名堂!
沒過幾分鐘,陸時冶陸時均和周旭先后趕來。
陸時均熱得出了一身汗,打開房門后順手將鑰匙遞給姐姐,又提著行李放進平房里:
“姐,知道你愛干凈,昨天我們三個花了一段時間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又添了好幾樣東西。
你看看還有什么缺的,跟我說上一聲,我上服務社買去。”
陸時瑜應了聲,抬眸看向安靜站在門口的周旭,再度表達了謝意后,她略帶歉意地道:
“周營長,辛苦你開車到火車站接我一趟,本來該請你到家里吃個飯的,只是今天我剛來家屬大院,行李都還沒收拾,多少有點不方便。
要不這樣,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當天我讓時均請你到家里,我們五個人一起吃個團圓飯。”
周旭聽出她話里的送客意思,沒有多做停留:
“行,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到隔壁敲門找我就成。”
陸時瑜輕輕點頭:“時均,還不快送送周營長。”
陸時均正想說老大不是小心眼的人,而且就在旁邊,送不送的無所謂。
被陸時瑜一瞪,他摸摸鼻子,老實轉身走到門口。
剛要開口說話,周旭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在隔壁,不用送了,你留在家里多和你姐說說話,談談心。
吃過飯后,記得來找我,我有要事交待。”
周旭笑容溫和地離開。
陸時均和他這么熟了,一眼看出老大這是要和他算算吉普車上那一拳的賬,不由得頭皮發(fā)麻。
“姐,鐵爐燒起來了,你冷不冷?要不坐鐵爐旁邊。”
陸時淮搬起板凳,揚聲說道。
陸時瑜視線逐一掃過三個不省心的弟弟。
陸時均反手關上門,轉過身,望來的眼神滿是無辜。
陸時淮拿了張板凳放在鐵爐邊,再度催促姐姐坐過去取暖。
陸時冶正在搗鼓他那小藥箱,眼神無比認真。
誰能想到,他們最后的結局,會是吃槍子呢?
陸時瑜定了定神,翻開一包行李,取出三條圍巾,一一分給三個弟弟:
“喏,時均的是藍色,時淮喜歡格紋的,棕色那條是時冶的。”
陸時均接過柔軟圍巾,隨手圍在脖子上,大咧咧地問:
“姐,你辭工和離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受欺負了?”
陸時淮正琢磨搭配什么顏色的衣服、怎么圍更好看,一聽這話當即忘了什么圍巾,抬頭看向陸時瑜。
陸時冶乖乖說了聲‘謝謝姐姐’后,仔細疊好棕色圍巾,同樣皺起眉頭,扭過了頭,等待姐姐的回答。
陸時瑜解下白色針織開衫放在板凳上,平靜地道:
“不就那么回事,我都擺平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別提那些晦氣事。
時均,你們三個去服務社買只鴨子來,回來的時候到門口拔點蔥、蒜苗和韭菜。
我?guī)Я死苯贰⑿∥r干和臘肉過來,等會兒炒個鴨肉,再炒個蒜苗臘肉,韭菜小蝦米和蔥煎蛋。”
陸時均撓頭:“啊?這不好吧,門口那菜是鄧嫂種的,要不我都到服務社買。
服務社里有個原本在我手底下當兵,后來轉后勤的,我買只鴨子,讓他搭兩根蔥。”
陸時瑜掃他一眼:“隨你,但回來時一定要拔點菜。”
陸時均本來還想問問為啥,被姐姐的眼神一掃,當即不敢吭聲,帶著兩個冤種弟弟悻悻出了門。
走出家門后,三個人同時冷下臉,沒有搭理另外兩人,埋頭走向服務社。
陸時均人緣好,時不時就有人和他打招呼。
“圍巾?嘿嘿,俺姐親手織的,中不中?”
“俺姐來了啊,你想去看看?那可不成,俺姐又不是馬戲團的猴子,還能給你看?滾一邊兒去!”
陸時淮腦子里都是姐姐離婚的事,再聽陸時均全當沒這回事,用一口難聽的口音和路上撞見的人炫耀脖子上的圍巾,不由得面露不耐煩。
陸時均哪來的臉打他?
十六歲參軍,一去就是好幾年。
只往家里寄錢,不往家里打電話,過年都沒回家。
直到姐姐結婚當天才回了一次家,還沒到一個小時,又急匆匆坐火車離開。
論起誰對姐姐不上心,他陸時均才是頭一個!
陸時瑜換了身厚點的衣服,到廚房起了火,見灶上的鍋和勺都是嶄新的,就知道陸時均三人從沒下過廚。
廚房有條煙道連接屋里的火炕,另一邊是砌墻了一半的淋浴間。
陸時瑜以前聽時均說過,東北這邊都是洗大澡堂的,每處平房沒有專門的房間拿來洗澡。
這處修了一半的淋浴間,顯然是陸時均三天前接到電話后,臨時打報告請人修的。
陸時瑜看著看著,忍不住露出笑容。
還算有心。
“鄧嫂子,我忘買韭菜了,家里急著用,從你菜地里摘一把哈。”
陸時均糙著嗓子在門口嚷嚷道。
同一時間,陸時淮和陸時冶一人提著一樣肉,推門進了屋。
“哎,你地里的菜都送我?這多不好意思,我拿一把韭菜就成。”
陸時瑜、陸時淮、陸時冶:“……”
陸時均拿著薅的韭菜進屋,順手關上門,呼出一口熱氣:
“嗐,鄧嫂也太熱情了,還說要把菜地里的菜都送我,我哪吃得了那么多。
姐,你看這點韭菜夠不夠?不夠我再去薅點,鄧嫂子都說了,隨便薅。”
陸時淮開始懷疑陸時均聽不懂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