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渾身是血的王有德仿佛成了正義的代表。
恰好頭頂陽光照射在他身上,將他襯托的無比高大!
他慢條斯理的拿出白色手絹,“東廠,是為民做主的東廠,無論是欺君還是欺壓百姓,本廠公知道了,都要管!”
“來人,將高京的尸體掛在城墻上暴曬鞭尸,不允許任何人替他收尸!”
“讓京城那些貪官污吏都給咱家看清楚了,這就是謀逆欺君的下場!”
“派人去高京府邸抄家,看看這狗賊這些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把高家所有的男丁抓了拷問,女眷充入教坊司,膽敢阻止,以謀逆論處,殺無赦!”
“喏!”
一眾東廠太監齊聲回應。
以往這些百姓看到太監,就像是猜到了狗屎一樣晦氣,眼中只有鄙夷和害怕。
但這一刻,百姓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些敬畏。
他們的肩頭,仿佛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王有德心里也很是緊張。
他殺過不少人,卻沒當街殺過朝廷的正三品大員。
而且,還是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殺人。
但和以往殺人不一樣。
他們的眼神中并沒有恐懼,反而有敬重,有歡喜,就像是頭頂壓著的陰霾被吹散了一樣!
“多謝九千歲,為民除害!”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緊跟著,在場眾人齊聲拱手道:“多謝九千歲,為民除害!”
聽到眾人的感謝。
那一瞬間。
王有德的心都在顫。
九千歲,不過是他那些干兒子,干孫子喊出來的。
在宮內傳傳也就算了,可世人都笑話他閹狗。
而這一次,卻是百姓自發的喊他九千歲!
險些讓他激動的落淚。
他將不知該往哪里放的手放在了身后,故作鎮定的說道:“這不是本公的功勞,若不是陛下知道此地有冤屈,咱家也不會來到這里!”
“你們要謝,就謝陛下吧!”
“因為陛下,真的愛民如子!”
眾人又是一愣。
旋即激動的道:“圣天子垂堂,我大慶中興再望!”
“等到圣天子及冠親征,必然一掃多年的屈辱,中興大慶,光復山河!”
“陛下,萬歲!!!”
那一瞬間,眾人紛紛山呼萬歲!
見狀。
王有德露出了欣慰的笑聲。
他走到呆滯的羅沖面前,“羅教頭,你受委屈了,來人,把羅教頭帶去醫治!”
羅沖回過神來,眼神之中的震撼依舊沒有褪去,“高京,就這么死了?”
“對,死了!”王有德道:“你清白了,等修養好后,自可官復原職!”
羅沖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終于沉冤得雪了!”
他的未婚妻更是抱著羅沖大哭,“太好了沖哥!”
“多謝廠公救命之恩!”羅沖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來。
“別謝我,這都是陛下的意思!”
羅沖一愣,“陛下知道我?”
王有德笑著點點頭。
“莫非,圣上在看我們?”
“你知道就好,莫出聲!”王有德壓低聲音,“且好生休養,來日等到陛下的召見!”
“好,好, 好!”
羅沖喜極而泣,“圣天子垂堂,大慶,有救啦!”
他為自己沉冤得雪感到高興,更為大慶出了一個圣天子而高興!
他朝著皇宮的方向,重重的了磕幾個頭,“皇恩浩蕩,羅沖,定然以死效君!”
看到這一幕,王有德心想:“陛下啊,這就是您想要的吧?”
他暗暗的看向廣元茶樓的二樓!
而此時,百姓的歡呼聲幾乎要把房頂給掀了。
趙牧臉色無比的難看!
心也沉了下去。
“兄臺,現在看,似乎是在我贏了!“陳會笑瞇瞇的說道。
楊洪則是哈哈大笑,“果然是圣天子,以宦官治奸臣,簡直妙不可言吶!”
祝明月也笑著道:“難怪叫九千歲,果然于其他的宦官不一樣,一身浩然正氣,來日必然名留青史!”
周圍的客人也紛紛道:“小兄弟,你輸了哦!”
“不過,陛下如此英明神武,你心里一定很欣慰吧?”
欣慰?
他欣慰個勾八!
趙牧都快紅溫了!
缺德這個狗東西,到底在做什么啊?
誰讓他這么斷案的?
啪!
他猛地一拍桌子。
嚇了眾人一跳。
“你高興也別拍桌子啊!”
“你他激動的,臉都紅了!”
周圍人笑指著趙牧。
都以為趙牧是因為太過激動才導致的臉紅。
“我高興個屁!”
趙牧氣的肝疼。
“不是,你這人咋四六不分呢?”
“圣天子收拾貪官污吏,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做的不好不行,做的好也不行,到底怎樣你才滿意?”
他人的指責,趙牧已經聽不進去了。
“畜生,真他娘的畜生啊。”
他現在只想掐死王有德。
楊洪皺眉,也生氣了,“你倒是說出個所以然來,少他娘的沽名釣譽,我忍你很久了!”
陳會也有些看不懂了,“兄臺,你......”
祝明月輕輕拉了他一下,在他耳邊小聲道:“他應該是覺得王有德的案子辦的太粗糙了。”
“其實倒也沒錯,從王有德過來到殺高京,一切都太匆忙,留下了很多漏洞。”
“而這些漏洞,如果不賭上,必然會出大紕漏的。”
“你看他眉頭緊鎖,憂心忡忡的樣子,肯定是看到了更深遠的東西!”
陳會恍然大悟。
祝明月說的沒錯。
肯定是會這樣的。
他只覺得趙牧掃興,卻沒有看出更深層次的東西。
比如,王有德借皇帝名頭來收拾高京。
且不說真的假的。
若是真的,這一次出手,的確潦草粗糙。
若是假的,會讓陛下陷入困境。
剛出書院,他還是缺乏歷練。
想到這里,他急忙道:“諸位,不要再指責兄臺了,他生氣也是有原因的。”
眾人都是皺眉。
不明白為什么。
“高京雖然是貪官污吏,但有句話說得好,抓賊抓臟。”
“雖從衙門里搜出了高京謀逆的罪證,但殺的太急了,很容易留下把柄,而且就算是陛下要殺人,也要人證物證俱在,走個流程再殺!”
“殺一個三品官員尚且如此,那如果是普通人呢,還有伸冤的機會嗎?”
“宦官是一把雙刃劍,傷人也傷己!”
“若是不加以限制,必然后患無窮!”
說到這里,他再次向趙牧拱手,“兄臺思慮至深,在下佩服的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