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音在秦王宮附近找了家酒店,很便宜,一百塊出頭,熬完夜可以休息兩三個小時。
白天她去商場買了點冬蟲夏草和官燕的禮盒,加起來萬把塊錢,找機會塞給了苗惠中。
送禮是門人情課,苗惠中可以不收,但她不能不送,否則就是不懂事了。雖然“玉瑩”情況特殊,她是憑實力選上的,但也稍微動了別人的小蛋糕,苗惠中這回選了她,下次可就未必了。
況且和一個選角導演打好關系沒有壞處,唯一的遺憾是她這幾天的片酬全搭進去了。
真是云溪賺錢云溪花,一分別想帶回家。
接下來的幾天,時音在候場、候場、拍戲、補眠、候場之間循環,和普通特約沒什么區別,其間劇組太平無事,鄭宗耀沒再出現。
第七天凌晨,“玉瑩”的戲份全部結束,時音打著哈欠退了房。
離開秦王宮的時候,天還沒亮透,馬路邊一輛紅色SUV打著雙閃,車頭站著個女人,臉龐被手機屏幕照亮,白晃晃得嚇人。
時音腳步放慢,臉上輕松的表情消失,在對方察覺之前,秒換成了桀驁和不耐煩。
女人抬起頭,果然是她的經紀人,嚴莉。
“《亂世歌》的選角助理前兩天找我,讓我掏點好處費,話里話外暗示我的人面上了,”嚴莉盯著時音,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人,面上了,我竟然不知道。”
時音:“你現在知道了。”
嚴莉被噎住,過了半天才質問道:“你為什么搶夏夏的角色?”
時音正拉車門,聞言頓了頓,歪頭露出個挑釁的笑容:“搶?你這詞兒用的奇怪,她人都沒到場,角色就內定給她啦?原來你已經這么厲害啦?”
“那是她蠢!”嚴莉脫口而出,“我沒告訴她鄭宗耀的事,是想她保持平常心,好好發揮,她倒好,分不清輕重,為了賺點小錢,白白浪費機會!”
嚴莉抽著臉冷哼兩聲,咬了咬牙,沒忍住問:“你……怎么面上的?”
因為某些原因,她手里的活是不會通知時音的,嚴莉對她采取放養的手段,任她自生自滅,她知道時音這一年來都在云溪打轉,但想混進有鄭宗耀的組,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還用說,我長得好看唄。”時音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嚴莉翻了個白眼。
心里卻是松了口氣,看來這刺頭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選上的,估計走了狗屎運吧。
嚴莉跟著坐進車里,語調毫無起伏地陳述:“這事楊總已經知道了,他很不高興。”
車內空間逼仄,悶得人喘不過氣,時音按下車窗,清涼的晨風撲面而來,將過熱的頭腦吹得冷靜了幾分。
楊總是楊天明,風揚傳媒的創始人,時音的大老板。
嚴莉目光移向別處,頓了頓說:“當初合同是你自己簽的,條款寫得明明白白,你的經紀權在風楊,私自接戲可是違約的。”
時音點了點頭:“私自接戲違約,也沒見你喂過我啊。”
嚴莉提醒她:“那是因為你得罪楊總了,你自己不記得嗎?”
“哦,”時音干巴巴地應道,“那他蠻小氣的。”
嚴莉:“……”
她就不愿意和時音說話,這小孩是個刺頭兒,連老板都敢當面蛐蛐,太不服管了!
嚴莉當初簽下時音的時候,是真的喜出望外,覺得她是個好苗子,也下過決心好好帶她,說不定能捧出個一線呢?可惜,后來事事不如意。
她記得時音剛簽約沒多久,才過了一個多月吧,楊天明找到她,讓她帶新人出來吃個飯。嚴莉領著時音去了,當晚飯桌上除了他們,還有個陌生的中年男人,楊天明介紹說是什么胡總,搞地產的,最近想投資拍點東西玩玩。
胡總經常說幾句話,眼神就有意無意地瞟向時音,意有所指。
時音呢,只顧埋頭干飯,活像餓死鬼投胎,嚴莉在桌下踢了她好幾腳,讓她吃相別那么難看,好不容易她放下筷子,又嚷嚷要上廁所,結果人一出去,快半個小時沒回席,楊天明只好賠著笑臉打電話:“小時,你人呢?”
“我在家啊。”電話另一頭的時音理直氣壯。
“不是,”楊天明氣結,表情差點繃不住,“誰讓你回家的?飯沒吃完你亂跑什么?”
“我吃完了啊,”時音特別理解地說,“哦,你們想吃就繼續,不用管我。”
楊天明被她氣笑了,快走幾步進了洗手間,掩上門才咬牙切齒道:“你懂不懂事?今天喊你過來什么意思,想不明白嗎?人胡總都到這了,現在跟我說不樂意啊?”
對面沉默了三秒鐘,涼颼颼地開口:
“我不懂事,那你懂不懂法啊,我才16歲,你和里面那位叔叔想吃牢飯嗎?”
楊天明森森地笑了,站在成年人的角度給她上課:“小時,這個世界的游戲規則,遠比你想的復雜,那我問你……”
咔噠,電話掛斷了。
楊天明:“……”
他的眼角不斷抽搐,牙齒咬得咯咯響,臉色陰沉得可怕,足足過去五分鐘,楊天明才勉強冷靜下來,嘴里發出一聲嗤笑。
小孩子嘛,有點脾氣正常,晾一晾吃點苦頭就好了。
從那以后,時音再也沒得到任何試鏡機會,得罪了大老板,跟被雪藏也沒什么兩樣。
時至今日,嚴莉依然對那場飯局耿耿于懷:“當初讓你吃個飯,你偏鬧成這樣……”
“只是吃飯嗎?”時音疑惑,“楊天明不是在給我拉皮條?”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刺,嚴莉的態度也尖銳起來:“你說話太難聽了,難怪楊總不喜歡你,怎么,攀上鄭宗耀,心氣兒高了?別忘了你的合約還有八年,楊總拿捏你就跟捏個柿子一樣……”
“我只是想演戲,”時音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直接頂回去,“有件事可能你已經忘了,簽約的時候我說過,我要當影后。”
嚴莉無法理解:“你一個小姑娘家,哪來那么大的野心和**?還影后,當影后這么容易嗎?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時音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車內安靜許久,直到開上高架,嚴莉才再次開口:“回去跟楊總好好認個錯,說不定還有回旋的余地。”
“別怪我打擊你,看看隔壁泡菜國,這兩年自殺的小明星少嗎?因為什么你猜不到嗎?你沒背景沒資源……“嚴莉說到這里,不情愿地承認,“是,長得還算可以,但有什么用?美貌是張好牌,可單出就是死局,非要撞個頭破血流,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嗎?”
漆黑的視野里,半透明的系統界面突然跳了出來。
【主線任務:吾日三省吾身:解約了嗎?解約了嗎??解約了嗎???】
【任務內容:與風揚傳媒解除經紀合同,重獲自由身】
【任務限時:15天】
時音愣住了,她掐了自己一把,疼得淚眼汪汪,確認剛刷出的任務不是幻覺,原本壓抑沉重的心情一掃而空。
聽聽,說的什么鬼話,連小輔都忍不下去了。
“……你要真有能耐,就自己找個靠山,大靠山,不然蹉跎幾年,遲早得廢。”嚴莉還在叨叨,終歸是她簽的人,她是沒轍了,只能盼著刺頭兒自己想通或找找出路了。
等嚴莉扭頭看到時音雙眼放光,激動不已的模樣,不由長舒了口氣,還行,總算聽進去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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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檀城,碰到交通管制,高架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時音解開安全帶,頭也不回地跳下車:“我坐地鐵回去。”
嚴莉在后面喊:“下午來公司一趟,楊總要見你。”
【支線任務:打草不驚蛇】
【任務內容:前往風揚傳媒與楊天明談判,且不暴露真實意圖,為解約爭取時間】
【任務獎勵:技能·我的眼睛就是尺】
【我的眼睛就是尺(被動技能):顯示目標的真實姓名及對己方的好惡值,好惡值以刻度尺顯示,范圍[-10,10] 】
時音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干脆地應道:“見!我一定見。”
早班地鐵格外通暢,時音睡眼惺忪,揉著臉從地鐵口出來,路過檀城地標蓮花酒店。
近年來,檀城發展迅速,舉辦過各類大型峰會、經濟論壇和體育賽事,市內不乏高規格的國賓館,蓮花酒店就是其中之一,它的整體設計極具特色,呈金碧輝煌的巨大花瓣形,每天朝陽升起時,整座酒店都會燦燦發光。
時音拐到人行道上,沿途兩排全副武裝的安保站崗,這兩年見多了,她習以為常地往前。
晨光熹微,透過林蔭的罅隙,幾輛米黃色的考斯特規規矩矩停在門口。困得發蔫的時音偏離了路線,被安保及時攔住,示意她稍作等待。
一行人正從酒店正門出來。
最先出現的是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很高,穿著深色的行政夾克,肩寬腿長,莊重威嚴,眾星拱月般被簇擁在中心,和人握手時,冷峻的側臉一閃而過。身后的秘書追上他,和他耳語幾句,男人腳下微頓,點了點頭,停在考斯特的車頭處。
周圍人伸手推讓一番,男人搖了搖頭,似乎說了什么,其他人才依次上車。
時音以雙眼5.0的視力,認出了幾張在本地新聞出現過的臉。
等考斯特車隊離去,一輛黑色的MPV悄無聲息地跟了過來,低調地停在男人面前,車門自動打開,男人長腿一伸,微微彎腰,坐了進去。
那名三十出頭,西裝筆挺的秘書坐進副駕駛,MPV從時音面前經過,緩緩開往另一個方向。
安保適時放行,時音也收回目光。
從蓮花酒店又走了七八分鐘,時音回到了家。房子是十幾年前買的二手,典型的老破小,外立面如今已顯陳舊,但因為地處市中心,周邊配套完善,綁定的學區好,掛牌價居高不下,一路走來,時不時能碰到晨練的老頭老太,生活氣息濃厚。
時音開了門,穿過玄關,眼前驟然開闊。
整間客廳被橫向打通,改造成專業影音室,兩邊書架上堆滿了近幾十年或熱播,或冷門的影視劇光盤,落地窗對面則是足足120寸的投影幕布。
連熬了幾個大夜,時音整個人跟游魂似的,啪嘰一下陷進沙發。
臨睡前,她習慣性點開盲盒販賣機,看到剩余次數:7時,猶豫了。
艱難地掙扎一番,時音說服了自己。
“還是攢個十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