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滾入黑暗的剎那,左眼的血瞳猛然傳來針刺般的劇痛。
那不是尋常的刺痛,更像是某種沉寂已久的東西被外界的“規則”強行激活。筑基中期,這個在尋常修士眼中代表著靈力積累水到渠成的門檻,對林墨而言,卻是體內幾股危險力量被打破微妙平衡的引信。
最先沸騰的是噬靈蠱。
丹田內,那縷微弱旋轉的灰暗能量絲,仿佛投入滾油的水滴。原本沉寂蜷縮的蠱蟲驟然舒張,不是蘇醒,而是被“筑基中期”這個即將突破的“境界信號”所刺激,爆發出貪婪而暴戾的本能渴望。它瘋狂抽取著那縷能量絲,更透過能量絲,拼命攫取著林墨體內一切殘存的氣血和方才吞噬金丹后尚未完全散逸的、駁雜狂暴的靈氣。
“呃啊……”林墨喉間擠出壓抑的悶哼。
右半身的麻木感被一股灼熱的撕裂感取代,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經脈血肉里啃噬、鉆營。這是噬靈蠱在強行“助力”突破,它以最粗暴的方式,將吞噬而來的、未經充分煉化的能量,連同林墨自身的本源,一同沖向那道無形的壁壘。
幾乎同時,左半邊身體那被暫時壓制的混沌煞氣,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猛然反撲!罪血本源的沉寂意蘊被噬靈蠱的暴動和突破的契機攪動,壓制力驟然減弱。冰寒徹骨的煞氣順著經脈逆向侵蝕,與噬靈蠱驅動的灼熱狂暴的沖擊力,在林墨體內狹窄而殘破的經絡中轟然對撞!
冰與火,侵蝕與掠奪,兩股同樣源于黑暗與毀滅的力量,以林墨的身體為戰場,展開了慘烈的廝殺。
《殘陽訣》自動加速運轉,殘缺的暗黑功法此刻展露其猙獰的一面。它不再僅僅引導能量,更像一個冷酷的旁觀者兼調度者,利用這冰火對沖產生的、充滿毀滅性的混亂能量,去反復沖刷、捶打那道代表著筑基中期的境界壁壘。
“咔嚓……咔嚓……”
林墨仿佛能聽到自己骨骼不堪重負的哀鳴,以及經脈被兩股力量反復撕裂又因《殘陽訣》的強行粘合而彌合的、令人牙酸的細微聲響。他的皮膚下,時而鼓起灼熱的紅線,時而蔓延青黑的冰紋,整個人如同一個即將破碎又強行拼合的瓷偶。
血瞳的刺痛達到了頂峰。左眼徹底失去了所有視覺,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內視”般的詭異感知——他“看”到了自己丹田內,灰暗的能量在噬靈蠱的催動下形成一個微型的、混亂的漩渦,漩渦中心,一點更加深邃的黑暗正在凝結,那是《殘陽訣》功法核心與噬靈蠱特性結合,正在嘗試構筑的、屬于筑基中期的“力量核心”雛形。而這核心的邊緣,不斷有冰寒的煞氣試圖侵蝕凍結,又被灼熱的吞噬之力撕碎驅散。
門檻,就在這毀滅性的拉鋸戰中,被一點點磨薄、撼動。
代價是,濁氣的侵蝕,隨著突破的進行,以驚人的速度加深。林墨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陰冷、污穢、仿佛沉淀了無數負面情緒的東西,正順著噬靈蠱每一次貪婪的吞噬和《殘陽訣》每一次強行的運轉,絲絲縷縷地滲入他新生的力量核心,滲入他每一寸被重塑的經脈,與他原本的靈力、氣血,乃至神魂,糾纏得更加緊密,難以分割。
這不是尋常修士突破時的靈氣灌體、洗滌自身,而更像是一場從內而外的、緩慢而堅定的“污染”。
“轟!”
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又或許無比漫長。林墨體內那混亂的、充滿破壞性的能量沖擊,終于在《殘陽訣》某種玄奧的引導下,于某一剎那達成了極其短暫而脆弱的平衡,并以此為支點,朝著那道已然布滿裂紋的境界壁壘,發起了最后一次、也是最為凝聚的沖擊!
壁壘,破了。
更精純(卻也摻雜了更多濁氣)、更磅礴(卻更顯陰冷暴戾)的靈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涌向更加寬廣的“河道”。林墨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穩固,最終停留在一個遠比筑基初期厚重、卻又帶著明顯陰寒與不穩定波動的層次——筑基中期。
成了。
然而,突破成功的剎那,噬靈蠱傳遞出的并非滿足,而是一種意猶未盡的、更加貪婪的悸動。左眼的血瞳,刺痛緩緩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的冰冷,以及瞳仁深處,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更加深沉的暗紅濁光。
林墨癱倒在破屋冰冷的地面上,劇烈喘息,汗水與血污混合,浸濕了身下的塵土。力量確實增長了,感知也變得更加敏銳,他甚至能“聽”到屋外洼地污水中更細微的蟲豸蠕動聲。
但一種更深沉、更如附骨之疽的冰冷與滯澀感,也清晰地纏繞在他的靈力核心,纏繞在他的神魂感知之中。
筑基中期的大門,被他以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強行撞開。
門后的風景,卻是更加濃重、仿佛隨時會將他吞噬的黑暗濁氣。而那蟄伏的噬靈蠱與左眼的血瞳,在更深的力量層次上,與他結合得更加緊密,也更加危險了。
喘息稍定,林墨僅存的右眼,艱難地轉向屋內更深沉的黑暗。方才那嘶啞聲音的來源,尚未現身。
交易,還未開始。而他已經押上了更多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