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儲物間陰影的“巢穴”,截胡計劃所需幫手與資源的冰冷清單,如同沉重的磨盤壓在心頭。林墨清楚,這些需求大多遠水解不了近渴。當前唯一現實、且必須立刻著手解決的,是獲取可靠情報——關于“地字丙號”內部、關于運輸、關于“丙字令”的一切。
可靠的情報來源,在這龍潭虎穴之中,無異于天方夜譚。他無法信任任何人,無法接觸任何明面的信息渠道。一切,都只能依靠他自己,在這片由遺忘、秘密和危險構成的黑暗迷宮中,去“竊聽”、“窺視”、“拼湊”。
他重新盤膝坐下,閉上右眼,將感知提升到極致,如同最靈敏的雷達,捕捉著儲物間外大廳以及那小側門后甬道中,任何一絲可能的信息漣漪。
首先,是“聽”。
大廳死寂依舊。但那扇小側門后……似乎有些不同了。之前若有若無的、類似藥液沸騰或研磨的微弱聲響,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不,更像是……規律的、低沉的“嗡嗡”聲,夾雜著偶爾的、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距離依然遙遠,隔著拐角,難以分辨細節。這聲音似乎持續了一段時間,然后又歸于沉寂。這可能是“地字丙號”內部某種法陣或器械的運轉聲,也可能是處理材料的動靜。至少說明,那里并非完全死寂,有人在活動,且有規律可循。
他需要更近。
目光再次落在那扇塵封的鐵木門上。那條新發現的支線,終點便是那扇門。門后,是否就是“地字丙號”的某個邊緣區域?比如廢棄的后勤通道、通風井、或者堆放實驗廢料的隔間?如果能進入,哪怕只是躲在門后,也可能聽到更清晰的聲音,甚至透過門縫窺見一斑。
但風險同樣巨大。門軸轉動的聲音、門后可能存在的禁制或守衛、以及無法預料的內部布局,都可能讓他瞬間暴露。
他需要更穩妥的“窺視”方式。
血瞳那穿透性的感知能力,再次浮現在腦海。痛苦,不穩定,但或許是唯一能“隔墻有眼”的手段。能否利用血瞳,隔著這儲物間的墻壁,或者那扇鐵木門,去感知另一側的能量流動、人員活動的大致輪廓?
他嘗試將心神緩緩沉向左眼。劇痛立刻如針扎般傳來,冰冷的空洞感擴散。他強行忍耐,將意念如同最纖細的絲線,小心翼翼地“投射”向小側門的方向,試圖穿透厚重的石墻和拐角,去“觸摸”甬道盡頭那疑似“地字丙號”所在區域的環境。
視野一片黑暗與混亂的冰冷漩渦。感知到的只有一片模糊的、駁雜的能量場,其中有一股相對穩定、帶著溫熱和奇異波動的“光團”在緩慢移動(可能是某種法陣核心或大型設備),以及幾個零星的、微弱的、代表著生命個體的“小光點”在“光團”周圍偶爾移動。太過模糊,無法分辨具體形態、修為、甚至數量,更無法聽清任何聲音。且這種感知僅僅維持了兩息,左眼的劇痛便達到了無法忍受的程度,被迫中斷。
代價巨大,收獲微乎其微。但至少證實了拐角后確實有持續的能量活動和人員存在。
除了“聽”和“看”,還能如何獲取情報?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這間廢棄儲物間。遺留的雜物中,那些處理記錄和運輸指令殘片,已經提供了寶貴線索。這里,是否還隱藏著其他被遺忘的“信息載體”?
他開始重新審視那些堆積如山的箱籠、陶罐、乃至散落在地的破碎物件。這一次,他不再尋找完整的記錄,而是尋找任何可能帶有標識、編號、簡圖、乃至特殊污漬的物品。
一個傾倒的、原本用來盛放某種粉末(可能是低階靈石粉或礦物粉)的寬口陶罐底部,他發現了幾個用尖銳物刻劃的、極其潦草的符號,像是某種計數標記或個人記號。
一段銹蝕的金屬鏈條上,靠近連接環的位置,有一個模糊的、似乎是烙上去的印記,形狀像是一把歪斜的小劍——這可能代表某個煉器坊或工具房的標記?
在一塊較大的、相對平整的碎木板上,有一些干涸的、暗褐色的點狀和線狀污漬,排列方式有些奇怪,不像是自然滴落。
這些發現依舊零碎,無法直接解讀。但它們共同描繪出一種“這里曾有過較為頻繁但低層次的物資搬運和管理活動”的圖景。也許,在更早的時候,這個儲物間并非完全廢棄,而是作為“地字丙號”或相關部門的臨時周轉點?那些標記,可能是當時負責搬運或記錄的底層雜役留下的?
如果是這樣……那么,那些曾經在此活動過的底層人員,或許就是潛在的、非主動的“情報源”。當然,他們本人早已不知所蹤。但他們的活動規律、留下的痕跡、甚至可能無意中丟棄的、帶有信息的個人物品(如果運氣逆天),或許能提供一些側面信息。
林墨將這個可能性記下,但知道這近乎大海撈針。
最直接、或許也是最有效的“情報來源”,可能還是要回到“人”本身——那些在“地字丙號”內工作的人員。他無法接觸他們,但可以觀察他們的“排泄物”——字面意義上或比喻意義上的。
他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到小側門方向。除了聲音,是否還有其他東西從那邊“流出”?比如……氣味的變化?那熏香藥劑氣息,似乎在不同時段有極其微弱的濃度變化?或者,是否有微風吹出時,帶來不同于熏香的、其他物質的味道?比如新鮮的藥草味、金屬熔煉后的焦糊味、甚至……淡淡的血腥味?
他需要更長時間、更專注的監測。
還有,人員活動的規律。如果“地字丙號”有固定的工作時段(如白日研究、夜晚維護或輪休),那么小側門后的甬道,是否會在特定時間有更頻繁的腳步聲?換班時,是否會有短暫的人員交談聲傳來?哪怕只是模糊的音節、語氣、甚至腳步聲的輕重緩急,都可能透露信息。
他甚至想到,是否可以嘗試“投石問路”?比如,在夜深人靜時,向甬道內極其輕微地彈入一顆小石子,觀察會引發什么反應?是立刻有警惕的探查,還是毫無動靜?這能幫助判斷甬道內是否有自動警戒機制或固定的夜間值守。
但這方法風險極高,極易打草驚蛇,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
林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尋找可靠情報來源的過程,如同在絕對的黑暗中,用最細的絲線去編織一張捕捉聲音、光線和氣味的網。緩慢,艱難,且充滿不確定性。
但他沒有選擇。這是他目前唯一能依靠的“情報系統”——他自己的感官,他的耐心,以及他對危險那近乎本能的直覺。
他決定,接下來的時間,將以這個儲物間為據點,進行一場靜默的“監聽”與“觀察”馬拉松。同時,尋找機會,對那扇鐵木門進行更謹慎的探查,看看是否能找到一個更安全的“窺視孔”。
在獲取足夠的情報之前,任何實質性的行動都是自殺。
他重新調整呼吸,將《斂息術》運轉到當前極致,右眼微閉,左眼忍受著恒定的冰冷,將所有心神化作最敏銳的接收器,投入到這片由寂靜、微聲和詭異氣息構成的、無聲的戰場之中。
可靠的情報,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只能從這片充滿敵意的黑暗里,一點一點地……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