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骨刃刺入青色劍意的瞬間，時間并未靜止——只是林墨的感知被拉伸到了極致。刀鋒一寸寸穿透那團(tuán)凝練了萬年的意志，像慢鏡頭般清晰：劍意內(nèi)部，無數(shù)細(xì)小的青色光點(diǎn)如星云般旋轉(zhuǎn)，每一顆光點(diǎn)都是一段破碎的劍道感悟、一份未竟的遺憾、一縷不朽的執(zhí)著。

刀脊的血槽瘋狂吞噬這些光點(diǎn)。暗金色的液體如饑渴的巨獸，將青色星云撕扯、吞沒、轉(zhuǎn)化。殘骨刃劇烈震顫，刀身表面的鱗狀紋路開始蠕動、重組，在刀脊處隆起一道猙獰的骨刺，形似微縮的脊椎節(jié)節(jié)。

而刀尖刺入的位置，青色劍意并未反抗，反而如冰融于水般主動散開，化作億萬細(xì)絲纏繞刀身。這些細(xì)絲不是攻擊，是……傳承。

一段段破碎的畫面涌入林墨識海：

白衣劍客在雪山之巔練劍，劍光如瀑，每一劍都斬斷一片雪花，雪不落地；

劍客在尸山血海中獨(dú)行，劍下亡魂無數(shù)，但眼神始終清明；

劍客站在那道橫貫宇宙的裂痕前，最后一次回望故土，眼中沒有恐懼，只有決絕；

劍客的身軀在噬界之力侵蝕下崩解，但一點(diǎn)真靈不滅，化作青色劍意，烙入一塊脊椎碎片……

“吾名……青冥。”最后的意念傳來，平靜而蒼涼，“噬界未滅，封印將破。后來者，若承吾道，當(dāng)赴‘幽冥墟’，取‘?dāng)亟鐒Α暾麄鞒小?/p>

信息到此中斷。

殘骨刃完成了吞噬。刀身暴漲三尺，通體化作暗金與青白交織的詭異色澤：刀脊是猙獰的暗金色骨刺，刀鋒卻是純凈的青白色，散發(fā)著凜冽如萬古寒冰的劍氣。刀鍔處，兩道紋路如雙龍盤繞——一道暗金，一道青白。

新兵器，成了。

林墨握住刀柄的瞬間，一股冰火交織的能量順著手臂沖入體內(nèi)。丹田中的胚胎睜開眼睛，額頭的犄角又長了半寸，暗金色的鱗片覆蓋了整張臉。但這一次，鱗片表面多了細(xì)密的青白色紋路，如冰裂紋般蔓延。

他感到自己的劍道悟性在以恐怖的速度飆升。《玄天劍訣》煉氣篇的所有奧義，在青冥劍意的對照下變得粗淺可笑；而青冥劍意中蘊(yùn)含的、超越了功法層級的“劍道本質(zhì)”，正化作本能融入他的每一次呼吸。

但代價也同時降臨。

脊椎骨被觸動核心，封印徹底松動。空洞中央，那截三十丈長的暗金色脊骨開始劇烈震動，表面的古老符文一個個炸裂。每一次炸裂，都噴涌出濃郁的暗金色霧氣，霧氣中隱約可見扭曲的龍形虛影。

“嗷——！！！”

真實(shí)的龍吟，不再是虛影的咆哮。聲波如實(shí)質(zhì)的巨錘砸在林墨胸口，他噴出一口暗金色的血，整個人被震飛出去，重重撞在巖壁上。

巖壁龜裂，碎石崩飛。上方，三道金丹期的氣息已經(jīng)逼近到洞口邊緣。

“孽障！住手！”最先沖進(jìn)來的是個白須老者，身著玄天宗長老袍，手持一柄白玉拂塵。他看到空洞中央正在解封的脊椎骨，臉色瞬間慘白，“你……你竟敢觸動‘封魔脊’！”

話音未落，他拂塵一揮，三千白絲如銀河倒卷，罩向林墨。每一根絲線都蘊(yùn)含著金丹初期的磅礴靈力，所過之處，暗金色冰晶紛紛爆碎。

林墨來不及思考，本能地?fù)]出新生的殘骨刃。

刀鋒劃過空氣，沒有聲音。

但三千白絲，齊齊斷裂。

不是被斬斷，是“湮滅”——刀鋒所及之處，絲線中蘊(yùn)含的靈力被瞬間吞噬、轉(zhuǎn)化，化作青白色的冰霜沿著斷口蔓延，眨眼間將整柄拂塵凍成了冰雕。

老者臉色大變，急忙松手后撤。冰雕拂塵落地，“咔嚓”碎裂，化作一地冰渣。

“這是什么魔兵？！”老者驚駭欲絕。他這柄拂塵是上品法器，竟連一刀都接不住？

另外兩個金丹期長老也沖了進(jìn)來。一人是個中年美婦，手持雙劍；另一人是個獨(dú)眼壯漢，握著一柄門板大的重斧。三人呈三角站位，將林墨圍在中間。

“不管是什么，先拿下！”中年美婦厲喝，雙劍齊出。劍光如兩條毒蛇，一取咽喉，一刺丹田，角度刁鉆狠辣。

林墨沒有硬接。他腳步一錯，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不是速度快，是步法中融入了青冥劍意中的“虛空遁”雛形。雖然只能挪移三尺，但足以避開致命攻擊。

再出現(xiàn)時，已在美婦左側(cè)。殘骨刃斜撩而上，刀鋒青白色的光芒如月華灑落。

美婦反應(yīng)極快，左手劍回防。“鐺”的一聲脆響，劍身應(yīng)聲而斷。刀鋒余勢不減，在她左肩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處沒有流血，而是迅速結(jié)冰，青白色的冰霜沿著經(jīng)脈向心臟蔓延。

“寒冰劍意？！這怎么可能？！”美婦尖叫后退，右手連點(diǎn)胸前大穴，勉強(qiáng)遏制住冰霜蔓延。

獨(dú)眼壯漢的重斧已經(jīng)劈到。斧刃帶著開山裂石的氣勢，將空氣都劈出尖銳的爆鳴。這一斧不能躲，身后就是巖壁，躲了就成肉泥。

林墨雙手握刀，迎著重斧正面硬撼！

“轟——！！！”

金鐵交鳴之聲震得整個空洞都在搖晃。暗金色的骨屑和青白色的冰晶四濺，在空氣中碰撞出詭異的火花。

林墨被震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巖石地面留下深深的腳印，嘴角溢出暗金色的血。但他握緊了殘骨刃——刀身完好無損，刀脊的骨刺甚至更加猙獰。

而獨(dú)眼壯漢的重斧，斧刃上出現(xiàn)了一道三寸長的缺口。缺口邊緣不是金屬的斷裂，是……骨質(zhì)增生。暗金色的骨刺從缺口中鉆出，如活物般蠕動，迅速蔓延向斧柄。

“這鬼東西會侵蝕法器？！”壯漢臉色大變，急忙扔掉重斧。斧頭落地時，已經(jīng)被暗金色的骨刺包裹了大半，像某種怪異的珊瑚。

短短三息，林墨與三個金丹期長老各過一招。

一碎拂塵，一傷美婦，一損重斧。

雖然他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但這份戰(zhàn)績，足以讓三個長老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此子……絕不能留！”白須老者眼中殺機(jī)爆閃。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紫金色的令牌，咬破舌尖噴上一口精血，“請‘誅魔劍陣’！”

令牌炸開，化作無數(shù)紫金色的光點(diǎn)，在空洞上方凝聚成一柄十丈長的巨劍虛影。劍身表面流動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散發(fā)出毀滅性的氣息。

這是玄天宗的鎮(zhèn)宗大陣之一，雖然只是金丹長老能調(diào)動的簡化版，但威力也足以斬殺金丹中期。

林墨瞳孔收縮。這一劍，他接不下。

就在這時，空洞中央的脊椎骨，終于完成了最后的解封。

“咔……咔咔咔……”

如冰川崩裂的巨響中，三十丈長的暗金色脊骨寸寸斷裂。每一節(jié)斷裂的椎骨，都在空中化作一條微小的骨龍，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充斥了整個空洞。

骨龍沒有眼睛，沒有意識，只有最純粹的吞噬本能。它們感應(yīng)到最近的“食物”——三個金丹長老身上精純的靈力，還有林墨體內(nèi)同源的暗金色能量。

“吼——！！！”

千百條骨龍同時撲向四人。

“不好！”白須老者臉色劇變，不得不中斷誅魔劍陣的凝聚，轉(zhuǎn)而防御。他雙手結(jié)印，周身亮起厚重的土黃色光罩。

中年美婦和獨(dú)眼壯漢也各施手段防御。

但骨龍?zhí)嗔耍覠o視大部分法術(shù)防御——它們本就是噬界之力的具現(xiàn)，能吞噬能量壯大自身。土黃色光罩在骨龍的啃噬下迅速黯淡，美婦的劍光護(hù)體也被撕開缺口，壯漢的護(hù)體罡氣更是不堪一擊。

三人瞬間陷入苦戰(zhàn)。

而林墨這邊，情況更詭異。

骨龍撲向他時，殘骨刃自動震顫，刀脊的骨刺如活過來般延伸，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觸須。觸須迎向骨龍，不是攻擊，是……融合。

一條條骨龍撞上觸須，立刻被吸收、吞噬，化作暗金色的流質(zhì)匯入刀身。殘骨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刀身又長了一尺，刀脊的骨刺增加到九節(jié)，刀鋒的青白色劍氣更加凝實(shí)，甚至隱隱有龍吟之聲從刀身內(nèi)部傳出。

而丹田中的胚胎，此刻已經(jīng)長到嬰兒大小，形態(tài)完全接近人形。它盤膝坐在丹田中央，雙手結(jié)印，額頭那對犄角長到了五寸長，表面布滿了青白色的冰裂紋。

每一次骨龍被吞噬，胚胎就壯大一分。反哺出的能量，則修復(fù)著林墨受損的經(jīng)脈和內(nèi)腑。

此消彼長。

三個金丹長老越打越心驚。他們不僅要防御骨龍的瘋狂攻擊，還要眼睜睜看著林墨那柄詭異的刀越來越強(qiáng)。

“必須先殺此子！”白須老者厲喝，不顧防御硬挨了幾條骨龍的撕咬，強(qiáng)行再次凝聚誅魔劍陣。

紫金色的巨劍虛影重新成形，這一次更加凝實(shí)，劍鋒直指林墨。

但林墨已經(jīng)完成了蛻變。

他抬起殘骨刃，刀鋒指向巨劍。刀身表面的暗金色與青白色光芒如水銀般流動，在刀尖處匯聚成一點(diǎn)刺目的寒光。

那不是真氣，不是劍氣，是融合了龍血意志、青冥劍意、噬界之力、還有他自身仇恨與執(zhí)念的……全新力量。

“斬。”

輕輕一聲。

刀鋒揮落。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道三尺長的、暗金與青白交織的弧光，如月牙般飛出。

弧光所過之處，空間微微扭曲。撲來的骨龍一接觸弧光就湮滅成灰，巖壁被平滑地切開，切口光滑如鏡。

弧光迎向紫金色巨劍。

“嗤——”

如熱刀切牛油。巨劍虛影被從中剖開，分成兩半，然后潰散成漫天光點(diǎn)。

白須老者如遭重?fù)簦瑖姵鲆淮罂邗r血，氣息瞬間萎靡。

而弧光余勢不減，繼續(xù)飛向三個長老。

“退！”中年美婦尖叫，抓起重傷的白須老者向后暴退。獨(dú)眼壯漢也想退，但慢了一步——

弧光擦過他的右臂。

沒有傷口，沒有流血。整條右臂，連同手中的半截斧柄，瞬間化作飛灰。斷口處平整光滑，能看到骨骼和血管的橫截面，但沒有任何液體滲出——所有的生機(jī)都在一瞬間被吞噬、湮滅。

壯漢慘叫著倒地，傷口處開始蔓延暗金色的紋路，與之前美婦肩上的冰霜一樣，向著心臟侵蝕。

一擊，重創(chuàng)三個金丹。

林墨握著殘骨刃，站在原地喘息。剛才那一刀，消耗了他八成以上的能量。丹田中的胚胎已經(jīng)縮水到拳頭大小，刀身的暗金色光芒也黯淡了不少。

但他贏了。

至少暫時贏了。

空洞中剩余的骨龍失去了目標(biāo)，開始互相吞噬、融合。最終融合成三條十丈長的巨型骨龍，盤旋在空中，對著下方的四“人”發(fā)出低沉的咆哮。

它們感應(yīng)到了更龐大的“食物”——青竹嶺上方，數(shù)以千計的玄天宗弟子，還有那些正在趕來的更多長老。

三條骨龍沖破空洞頂部，朝著地面沖去。

地震更加劇烈。整個青竹嶺，開始崩塌。

林墨看了一眼三個重傷的長老，沒有補(bǔ)刀——時間來不及了。他轉(zhuǎn)身沖向空洞邊緣的一條裂縫，那是之前骨龍鉆出時留下的通道，通往更深的地下。

在跳入裂縫前，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

脊椎骨已經(jīng)完全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團(tuán)暗金色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可見一道門的輪廓——不是實(shí)體的門，是空間的裂縫，是通往“幽冥墟”的入口。

青冥劍客的傳承，在那里。

而玄天宗想打開的“天門”，或許也是類似的東西。

“幽冥墟……”林墨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縱身跳入裂縫。

身影消失的瞬間，空洞徹底坍塌。

三個重傷的金丹長老被埋在了萬噸巖石之下，生死不知。

而青竹嶺的地面，已經(jīng)化作了修羅場。

三條巨型骨龍沖出地面，見人就殺，見靈就吞。玄天宗弟子組成的防御陣型如紙糊般被撕碎，鮮血染紅了整片山嶺。

而在更高的天空，數(shù)道更強(qiáng)大的氣息正在撕裂云層，朝著這里疾馳而來。

玄天宗的元嬰老祖，出關(guān)了。

但這一切，暫時與林墨無關(guān)了。

他正在地下深處，沿著天然形成的溶洞系統(tǒng)，朝著黑風(fēng)寨的方向逃竄。

懷中，殘骨刃微微發(fā)燙，刀脊的九節(jié)骨刺如活物般緩緩蠕動。

新兵器的寒光，已經(jīng)染血。

而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