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裂隙的瞬間,熟悉的、仿佛要將靈魂從**里甩出去的失重與撕扯感再次襲來。但與之前被動傳送不同,這一次,林墨是主動的,灌注了所有殘余力量、抱持著決死之志的沖擊!
左手的龍脊碎片如同燒紅的烙鐵,幾乎要嵌進鱗甲深處,釋放出的古老龍族空間印記與罪血本源的力量激烈碰撞,再被《斂息術》那“融入縫隙”的真意勉強包裹、引導,使得這次空間穿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混亂與痛苦。
無數破碎的光影、扭曲的嘶吼(仿佛來自萬古龍魂)、還有實質般的怨念與龍威混合成粘稠的漿流,從四面八方擠壓、沖刷著他們。林墨將蘇影死死護在懷中,用自己覆蓋鱗片的左臂和后背承受了大部分沖擊,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暗金色的血液從口鼻滲出,又被狂暴的空間亂流瞬間卷走。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砰!”
重重砸落的實感傳來,伴隨著骨骼與堅硬地面碰撞的悶響和碎石滾落的聲音。林墨背部著地,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眼前一黑,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嚨一甜,又是一口逆血涌上,被他強行咽下。
他沒時間檢查自己的傷勢,第一時間低頭看向懷中的蘇影。她依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但心口那團蝕心咒的漆黑似乎因為剛才劇烈的空間穿梭和此地環境的變化而暫時停止了瘋狂蔓延,只是死寂地盤踞在那里,散發著不祥。她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斷絕,身體冰冷。
還活著……但離死不遠了。
林墨咬緊牙關,掙扎著想要坐起,觀察四周環境。然而,當他左眼的暗紅視野勉強聚焦,看清周圍景象時,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與悸動,讓他瞬間僵住。
這里……不是他預想中的任何地方。
沒有天空,沒有大地,至少不是常規意義上的。
他們似乎身處一個巨大到無法想象的、由某種暗沉發黑、布滿皸裂痕跡的骨骼構筑成的……腔體之中?!
頭頂是弧形覆蓋的、如同穹頂般的巨大肋骨,每一根都粗壯如山嶺,表面流淌著黯淡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幽光,散發出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威壓與無盡的死寂怨念。腳下踩著的,是相對“平坦”但依舊布滿細密骨刺和詭異紋路的骨質“地面”,踩上去堅硬冰冷,縫隙間隱約可見暗紅色的、粘稠如瀝青的物質緩緩蠕動。
空氣(如果這還算空氣的話)粘稠得如同液體,充斥著濃郁到化不開的、混合了極致龍威、陳腐血氣、瘋狂怨念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神圣墮落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火焰和細碎的玻璃碴,灼燒著氣管,刺痛著神魂。
光線極其昏暗,主要來源于那些巨大骨骼表面流淌的暗紅幽光,以及遠處一些懸浮的、大小不一、散發出慘白或暗綠光芒的……骨磷火團?火光映照下,能看到更遠處影影綽綽的、更加龐大扭曲的骨骼輪廓,如同巨獸的墳場,又像是某個至高存在的……體內殘骸?
龍族禁地?不,這更像是……某個無法想象的龐大龍族隕落后,其遺骸內部形成的……獨立空間?!
噬靈蠱的本能早已不是貪婪,而是近乎恐懼的戰栗,蜷縮在最深處。左手的龍脊碎片變得滾燙,傳遞出強烈的、既是“回歸”又是“抗拒”的矛盾波動。體內那絲罪血本源則異常“安靜”,甚至隱隱散發出與此地某種深沉“罪罰”氣息共鳴的意味。
《斂息術》的頓悟真意在這等環境下,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此地充斥的龍威與怨念,本身就是最強烈的“存在”與“標記”,想要“隱匿”其中,難度遠超外界千百倍!
更要命的是,林墨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進入此地的瞬間,他與蘇影身上殘留的、屬于外界(尤其是玄天宗追蹤術法可能留下的)氣息,與此地格格不入的“異質感”,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異常醒目!盡管這處空間似乎天然具備強大的隔絕與干擾效果,但若有精通追蹤或空間術法的敵人追至附近,這種“異質”很可能成為最明顯的路標!
必須立刻隱藏!不僅隱藏自身氣息,還要盡可能地“偽裝”、或者“融入”此地無處不在的龍骸死氣與怨念之中!
玄天宗的追兵可能就在裂隙外徘徊,甚至可能已經找到方法追蹤進來!沒有時間慢慢適應或尋找安全點了!
林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視周身劇痛和瀕臨崩潰的身體狀態,將全部心神沉入對《斂息術》更深層次的領悟和運用中。
他不再僅僅滿足于收斂自身靈力波動和生命氣息。
他開始嘗試,將《斂息術》“斂神歸虛”、“合于無常”、“融于萬物生滅之隙”的核心真意,與當前這極端特殊的環境結合起來。
首先,是引導自身氣息“沉寂”與“同化”。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著體內那絲罪血本源——這東西似乎天然與此地的“罪罰”與“沉寂”氣息有親和。以它為“錨點”和“引導”,嘗試將自身(以及蘇影)散發出的、所有不屬于此地的靈力屬性(尤其是那些駁雜的暗金能量、微弱的月華殘留等),強行“壓入”體內深處,或者引導其“模擬”此地龍骸死氣的頻率與特質。
同時,他主動“接納”周圍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沉重粘稠的龍威與怨念氣息,讓它們如同水流般緩緩包裹、滲透自己和蘇影的體表。不是吞噬,而是暫時性的“覆蓋”與“浸染”,利用它們那古老、死寂、充滿負面情緒的特質,來掩蓋自身“活物”與“外來者”的本質。
這個過程極其兇險。主動引動如此濃郁的負面能量入體,哪怕只是體表覆蓋,也極有可能加劇傷勢,甚至被其中的怨念侵蝕神智。但林墨別無選擇。
其次,是形體的“隱匿”與“誤導”。
他抱著蘇影,艱難地挪動到一處巨大骨骼的陰影夾角處,這里光線更加昏暗,骨刺和紋路形成的天然褶皺也能提供一些視覺上的遮蔽。他調整兩人的姿勢,蜷縮起來,盡可能減少暴露的體積和輪廓。
然后,他嘗試運用《斂息術》中關于“形散于虛”、“意歸于寂”的粗淺法門,配合左眼血瞳對能量和“存在感”的微妙感知,盡量讓自己和蘇影的“存在輪廓”在感知中變得模糊、淡化,仿佛與身后冰冷的骨骼陰影融為一體。
這不是高明的幻術,更像是一種心理和感知層面的“暗示”與“降低顯著性”。
最后,是生命活動的極致收斂。
他放緩、放輕呼吸,幾乎進入龜息狀態。心跳被強行抑制到最低頻率。體內所有非必要的生命活動都暫停或降至冰點。連思維都變得緩慢、空寂,只保留最基本的警戒和維系《斂息術》運轉的核心意念。對于蘇影,他也嘗試將一絲斂息真意渡入她心脈,幫她暫時封住最后一點生機不外泄,雖然這可能會讓她本就微弱的生命之火更加岌岌可危,但總比立刻被敵人發現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息都無比漫長。
林墨仿佛化作了這龍骸死地的一部分,一塊冰冷的、帶著微弱怨念的“骨頭”。他的氣息幾乎消失,左眼的暗紅徹底隱沒,連體溫都似乎降到了與環境相近的冰冷程度。懷中的蘇影,也如同失去生命的雕像,只有最細微、最深處的一絲靈魂波動,證明她還活著。
《斂息術》的頓悟,在這生死壓迫下,被催發到了他當前所能達到的極限。
然而,此地環境的壓迫感和負面能量侵蝕,也讓他的負擔達到了頂點。經脈如同被凍裂,神魂如同被重錘反復敲打,左手的龍脊碎片持續發燙,與周圍龍骸隱隱共鳴,似乎隨時可能引來不可測的變化。
就在林墨感覺自己快要支撐不住,斂息狀態即將崩潰的臨界點——
“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仿佛沙礫摩擦骨骼的聲音,從遠處某個方向傳來,打破了這死寂空間的絕對安靜。
緊接著,是幾道刻意收斂、卻依舊無法完全掩蓋的、帶著純陽屬性的靈力波動,如同探照燈般,小心翼翼地從遠處掃過這片區域!
玄天宗的人……果然追進來了!而且,距離并不算遠!
林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所有感官緊繃到了極致,斂息狀態運轉到了極限,連思維都仿佛凍結。
那幾道探查的靈力波動,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附近緩緩掃過,幾次幾乎要觸及他們藏身的陰影角落……
生死,懸于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