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殿無別人,只有他們幾人,揚清轉(zhuǎn)身看著揚胥、肖跡、謝老片刻,目光最后落在灰衣少年身上,只見那少年環(huán)看四周片刻抬眸抱劍于胸前:“秦漢時期,秦末漢初,張良助劉邦定天下,保劉盈太子之位后隱居。天下,邊疆戰(zhàn)役隱在。匈奴、東胡,皆有隱動。直到今日,劉盈受控。都在流傳一個故事——據(jù)說,那一夜,天空紅星劃過,一把絕世古劍從天而降,插在了雙方大地的交戰(zhàn)線上。就在有人要去爭奪此劍之時,它忽的拔地而起,飛入高空,從此再也不見了身影。自那一刻起,江湖上便形成了一個傳聞:世有仙蹤影,無緣見其身。古劍橫空出,不擇俗世主?!恢T位可聽說過這個故事,可聽說過——‘仙蹤劍’三個字?”他吐字沉穩(wěn)有力。神情中,自信含帶著一絲笑意。
微微一震,揚清差點站起來,不過還是保持了平靜,他這個掌門人怎么可以輸給一個少年?片刻功夫,他呵呵笑道:“江湖故事,閣下太在意了?!?/p>
“是嗎?那么昆侖山脈閣下可知道?”此言一出,謝老驚訝的看向灰衣少年。只聽那少年繼續(xù)道:“昆侖上西王母是王、是皇。世界大山莫過于巍巍昆侖。閣下是否有知,瑤池圣地,天山荒冷之說?”
揚清這一次真的站了起來,“你,話中有話,請直接說明?!?/p>
此時少年笑得更自信了,雙手抱拳行了一禮又道:“在下還知道一個琴劍傳說的故事,古有琴心劍魄之說,我很好奇,那上古時期的吟霜劍和七弦琴是否真的被毀去,還是,只是被封在了某一個地方?!?/p>
這里說著,瓊閣中,他忽的站起來,手中無字閑書上放出了三彩光影,如同陽光一般的光影。嚇得他脫手,書落在地上不再有光影。黃衫拂過,她彎身拾起,“怎么了?”
“啊,沒,沒事?!彼@訝又意外,無字閑書竟就這樣落在眼前女子手中。
她翻開手中無字閑書,看了片刻奇異一笑:“我是云嫣,揚清是我的夫君?!?/p>
“什么!”云劍寒站起身來,看著這個女子:“你,你不是失蹤了嗎?”
“嗯,多年來已經(jīng)很少有人再提,此事你如何知道的?”她緩緩坐在榻上,并拍拍身邊的空出的位置:“坐過來些,昨夜,胥兒跟我們說了,只是云嫣很好奇,公子怎么如此聽從那肖跡的話竟然真的沒有走出這瓊閣?!?/p>
“我,只是想多休息下?!?/p>
似乎看出了他的迷茫,云嫣微微一笑:“你啊,是心中有結(jié)對不對?”
“對,我是有很多疑問?!彼餍灾苯映姓J,自己的措手不及,自己的迷茫無頭緒。
云嫣仔細打量著他,看了好久,“小寒。你父母是誰?”
“師父沒說過?!痹苿粗奇蹋骸罢崎T夫人。您知道嗎?”
“像,實在太像了......只是此事,不僅揚清不敢說,就是我,也不敢輕易說,你的父母,我只能說,或許和肖跡有著莫大的淵源?!?/p>
“他是不是我父親?”
“——”這一刻,云嫣驚得站起身來,這個少年如此凝視著她,話中帶著強硬,他竟是再問她,肖跡是不是他的父親?一下子亂了,她想想那夜揚清的話,再看看如今的少年,她有些不明白了,或許,她不該提起此事。
見她良久不語,云劍寒忽的轉(zhuǎn)身道:“夫人,您還是離開吧。劍寒要換衣裳了。”
云嫣看了看榻上的確有件新衣,于是起身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云嫣走后,他是真的抱著衣裳到屏風(fēng)后換洗了。后來本想直接離去,思慮片刻才決定去廳里道別。
大廳里,灰衣少年正凝視著不語的揚清,云嫣方入廳里,便發(fā)現(xiàn)手中無字閑書竟沒有放下。于是微微一怔:“呀!......竟忘記給他放下了?!闭f著轉(zhuǎn)身便要回走。
揚清見之起身開口道:“嫣兒。你在做什么?”
云嫣回身,灰衣少年正側(cè)望向她,他眼前這女子似乎隱隱有些熟悉,于是脫口而出:“云門繡球拋,意中人無蹤。故事起漣波,紅塵一陷二三十?!?/p>
“咦?”云嫣意外的看著這少年。揚清已經(jīng)走下首位,他欲言又止,云嫣卻接著道:“閣下年紀看上去不大。你怎么知道這句話?”
“......”灰衣少年第一次出現(xiàn)了猶豫,片刻道:“師父破舊手記里記載的。”
“你的師父是?”她看著他手中樸素無華的劍,怔愣片刻道:“你和云劍寒什么關(guān)系?”
“什么?你再說一遍?!彼拥氐搅怂砬埃骸罢l?你方才說誰?”
“你,”云嫣猶豫良久才道:“疑點太多,沒有任何憑據(jù)。只是你這把劍,劍柄處和小寒的劍上紋圖是一樣的,都是一朵梅花?!?/p>
“真的?他人呢?”他忽的開心起來,“快快告訴我。”
云嫣被他弄得后退一步。巧的是,一只手扶住了她,“夫人小心。”
“小寒!”
“好小子?!蔽醇胺磻?yīng),迎面撲來個人,他忙推開云嫣,向后退去,還好,他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很多,仰身從他胯下而過,反手出掌。
“呼,”灰衣人抬劍,劍并沒有出鞘大罵:“刀劍無情,掌力殺傷???白和你是兄弟一場,竟不認得我。”
“——”猛的收掌轉(zhuǎn)身,自地面落定,此刻的雪方停,地面濕滑,一個不穩(wěn)向后面柱子撞去,靠著柱子撫胸輕柔:“謝林沖!”
“哈哈哈?!被乙律倌甏笮χ蛩呷ィ焓诌^去,兩人同時一笑,抱在了一起,“——數(shù)日一別,可都還好嗎?”
片刻間,灰衣人推開他,抱劍轉(zhuǎn)身,“不說還好,一說便不好了。日前大師兄傳來一信,說是被困在那西戒地界,你猜那時的我在哪里?”
“嗯......”云劍寒低眸沉思片刻:“東北?!?/p>
“好小子。還這么聰明,那時我正在那東北胡地,那個地界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一些小戰(zhàn),我只是路徑戰(zhàn)事,所以參合進去,雖然都是不認識的番外人,我還是看不慣那些匈奴人在我的面前欺凌弱小。當時,追著一路北狄人直接到了西蜀”
“你幫的哪方?”
“幫哪方?這可說不準。不過說起匈奴,我們亦可稱狄人,他們的姑娘可不同大漢,我倒是挺傾佩的。”
云劍寒先是意外了一陣,后失笑道:“真不愧‘謝林沖’。只是,我也到過那東北平原之地,可能我們錯過了。”云劍寒失蹤的那段時日的確有到過東北平原。只是路線不同,身邊的人不同,那時候,他在水云間水底,被四個血幫人所救后,一路被車子帶著。他只看得清楚那四人是戎裝打扮。只因為,那支圣火令,四人對他極為照顧。于是,才有了后來,長安郊外事件。
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方想跟師兄說。結(jié)果又咽了回去,他不想打破這重逢的一刻。
“……”雖然時隔幾個月,便像是過了好幾年也似。這些日子,他們彼此都成長了,不再是那天山無知少年,謝林沖在對方身上看出一絲清氣,云劍寒在對方身上看出了劍斂跋扈。這個時候他們心頭忽然浮現(xiàn)出大師兄——塵曉云的身影。
這種重逢,不宜長留。
正廳,眾人各有神態(tài)。為此,揚胥向外面二人開口道:“你們說完沒有?”
“哦?”謝林沖應(yīng)了一聲后,奇異一笑對云劍寒道:“跟我來,看我如何跟你介紹這里的掌門?!?/p>
“謝林沖你,你要做什么?”云劍寒意外的讓他拽過去,一起進入廳殿。
望著返回廳里的灰衣少年,揚清本要開口說謝老的事情,結(jié)果被對方搶先,“小寒,你可知首位掌門是誰?”
云劍寒看著他,“師兄這等沒有禮數(shù),別人會怎么想?”
“禮數(shù)?在仙山,早該沒有了這個規(guī)矩。他又不是這里人,他只是近二十年來接任了掌門,然后改山于此。”
他的話讓揚清意外了一下,深深的看著他,重新打量著。
“不是的。”云劍寒忽的提聲道,“此處是原山一角,仙山之大不僅于此莊。師兄可知十萬大山?”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墒俏艺f的不是這里地勢?!笨粗苿唤獾纳駪B(tài),他舒了口氣道:“好吧,我直接跟你說了吧,掌門是那大漠西域地界——隱族,龍鳳族中人。他所繼承的乃是那里的族長之位。”
族長之位?云劍寒意外的看向揚清,只見對方正含笑看著這邊,“不要顧及我,繼續(xù)說?!?/p>
“想要套話?掌門還真是高智。只是謝林沖說是可以說,您卻是要答應(yīng)一件事情的。”
“哦?不妨說說。”揚清此時對他的好奇不僅一分了。
“隨我和劍寒,去西戒營救師兄?!?/p>
“這是你來仙山的目的?”謝老嘶啞的聲音忽然道。
謝林沖微微一怔:“是啊?!彼谷怀姓J。謝老看著他,久久不語,重新低下頭。云劍寒看在眼里暗中給了謝林沖一腳。
謝林沖不解,他自然不知緣由。
謝林沖的確隱瞞了一些事情,揉揉腿道,“嗯,說來復(fù)雜。不過,我所說是師父私下說的,此事大師兄是知道的。那時候我們還在嘀咕怎么不讓告訴你。搞得我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為什么不要告訴你。如果不是師兄有難,我才不來這里找他?!彼捴械哪菚r候,是云劍寒五歲的時候。
這人就是這一點氣人,云劍寒被他的話繞的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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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來這里,豈會和劍寒重逢?”揚清此時,奇異一笑道:“獨孤離真有一套。”
肖跡嘴邊泛起一笑,開口道:“雖然隔了一輩,從心底,我自認,你為仙山付出的無人可比。在獨孤離眼里,你竟依舊不是這里人?!?/p>
挑眉看向他,揚清片刻道:“我的確不算仙山人。我是四門人,要稱你一聲——宗主?!?/p>
肖跡又笑了,他笑得有些自嘲,“如非龍鳳族身份,我們乃是隔代師兄弟,四門來說不分身位,不是嗎!”
“明。你可知道,為何恨你?甚至恨到骨血?!彼鋈晦D(zhuǎn)身,凝望著他,好似看著一塊千年古木。又恨,又珍惜——木頭是什么?愚、蠢、笨,朽木不可雕也??墒乔甑墓拍居钟心敲葱┰S珍貴。
只聽下一刻,揚清繼續(xù)道:“那一年,的確是天云的不對??赡闳绻麤]逃走,又何來的種種誤會?玄神劍同你墜下的那一刻,可知道多少人的心在震撼?可知道多少人因此而受了懲罰,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懲罰嗎?”此時的話似乎只有他二人之間才可以理解。肖跡不能否認,揚清所說的是事實。但他終究沒有想到,那件事情之后,還會牽累他人。
看著那低首不語的人,揚清深吸一口氣,緩緩?fù)鲁觯Z氣一轉(zhuǎn),片刻輕嘆,緩聲道:“仙山......畢竟,三代的堅守,不能毀于我們手里?!?/p>
“龍鳳族,從北漠我找到嫣兒時,也一并接任了。風(fēng)揚前輩對我看重,我又豈能傷他的心?只是這二十年,龍鳳族相安無事,于是移居過來,順便改山與此,一直住下來?!?/p>
沉默良久,揚清忽然慘笑:“肖跡,你怎么不死個痛快?活著回來干什么?”最后的話冰冷而無情,此時他攥緊了拳頭。
云劍寒見之,上前拉起肖跡的手近身于揚清,“掌門。他是不是很該打拋開一切,甚至可以將其大卸八塊,五馬分尸?”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陣驚訝,同時看著他把肖跡按得跪在地上。
“你!”云劍寒的舉止震驚了揚清,微微拂袖:“胡鬧。四門來說,怎么可以跪我?那種刑罰不雅觀,怎么也不能用在他身上吧。”
聽后,云劍寒似乎捕捉住對方眸底深處,那一屢,不易發(fā)現(xiàn)的神態(tài)。奇異一笑,低眸看著肖跡,“他原諒你了呢?!?/p>
被他重新扶起來,肖跡先是一怔,后抓住他。云劍寒方要松手后退,卻被對方抓緊,這不由讓他從心底又冒出了那句疑問:“肖跡是不是我的父親?”可是他的話到嘴邊便硬生生咽下去。
云嫣看著他,想起瓊閣時,這少年的神情和問話。于是,附在揚清耳邊講了一下。
聽后暗自大訝,揚清深深看著云劍寒一刻,看著肖跡道:“我們能談一下嗎?”看著肖跡不解的目光,他又吩咐道:“嫣兒去廚房看一看。"上前拉起肖跡便出去了。
“什么事情這么神秘?”揚胥不由自語,云嫣見之將她拉走:“隨我去廚房?!?/p>
謝老看著不由搖頭輕嘆,“當年,明明是玄神劍之故。今日卻怪罪人!”云劍寒卻抓住了他:“謝老。”
老人將手甩開,一個躍身不見了。云劍寒有些不明白,就是連謝林沖也是一愣。云劍寒看著謝林沖,忽然想到謝老的事情,于是方想開口。卻聽謝林沖輕松的道:“西廂房還有什么人嗎?不妨認識一下?!薄皩α?,劍寒,仙山可有紫山竹?”
意外的看著他,云劍寒硬生生把話堵在嗓子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見他不說話,他愣了愣:“......這個事情說來話長,這個紫山竹,它......”看著直接轉(zhuǎn)身離開的云劍寒,他想羅嗦幾句也找不到繼續(xù)的話了,于是,小跑著跟上去,“等我一下,會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