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觸湖面,陣陣冰涼。肖跡不由縮了縮手,轉眸看著莫邦春出神良久。湖水清洗過的傷口處已經沒有了血跡,但肖跡還是扶過他,自衣帶中取出一條紗布,幫他包扎好。
莫邦春昏迷中感受到了那股冰寒流入身體中,努力睜了睜眸子,卻又閉上了。
肖跡脫下灰袍蓋在莫邦春身上,片刻起身,向觀景臺走回。
觀景臺前,禹笙望著那玄衣男子走回來的身影,有些動容,抱拳道:“在下禹笙,云門千里義子。
不知閣下,將莫門公子放在云臺湖邊,是為何意?”禹笙的聲音不快不慢,卻是讓所有人聽得很明白。
南宮泣看著禹笙,沒想到這個話不多小子竟是云門門主的義子?
肖跡脫去那件灰袍,便是一身黑色錦服,衣邊金紋,腰系暗紅絲。
一頭灰白的長發挽在腦后而束,發髻自然沒有任何裝飾。
一張美玉般的臉上,略顯蒼白,薄唇微抿間裂出幾許血絲。
他再次走到觀景臺前時,似乎不同與之前,面對開口的禹笙,
這個人干凈利落的拂衣上臺,自禹笙身前一米處停步,抱拳回禮:
“在下方才擾亂了比武,便由在下來接下后面的車輪戰吧。還請賜教!”
“好?!庇眢闲牡子行┮馔鈱Ψ綍貋頂埾率虑?,于是有些佩服他,不知怎么的就答應了,拂衣而起,走上觀景臺,禹笙,竟然應下這一輪比試——“既然沒了劍,禹笙便來領教一下你那神秘的步伐。”
肖跡奇異一笑:“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師傅?!闭f著,兩腳錯立,距離約與肩同寬,原地蹬起騰空,下落成跪步。他沒有用之前的凌波步伐而是,身形如“蝶”。禹笙向前進步時,前腳重踏地面,順勢仰身自對方胯下而過,一記鷹爪向肖跡身下抓去。肖跡如同獸爪中的蝴蝶,自他五指下拂過,衣衫頓時劃破五道,他轉身落定,看著同樣回身禹笙,一絲意外和欣慰:“云千里竟然沒有讓徒弟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甚好!”
“七字步,請賜教?!庇眢纤坪鯖]有就此結束的意思,后腳向前上一大步,另一腳向對側斜退半步,使身體由上步時正面,通過斜退步變成側身對前進方向。肖跡見之,不由會心一笑:“果然是后浪推前浪。我便不與之相對。獨自施展,‘飛步,請賜教。”踏出飛步,前足引路后足隨,務求輕靈分進退,橫斜之別形如飛,鳥翅清輕氣上提。
兩人在臺上,就像彼此在學教,哪里像比試,弄得臺下人陣陣不悅。
這時,終于有人開了口,“你們夠了,這樣下去,天都要黑了。”
肖跡轉身間步伐連變,腳下生蓮,轉身停下的那一刻,禹笙被一股無形之力帶倒,腳下不穩,一直后退。
“小心。”不知何時,肖跡上前拉住了禹笙的手臂,這才躲過一劫。禹笙穩住身子后,供手以禮相待:“多謝閣下了?!闭f著自認輸了一籌,跳下觀景臺去。
臺上,肖跡微微一怔,他初來乍到不知比武規矩,也會不過問。于是,見久久沒人應會,便轉身向臺下走。
“稍等兄臺。南宮泣前來領教。”紫衣男子,發如潑墨,笑如春風。然而肖跡瞅了一眼,還是走下臺去。
“咦?你這是什么意思?”南宮泣不明白對方何以還是下臺去。為此,臺下的人也是瞧著肖跡,各有神態。
玉歸魂看著從觀景臺走下的人,不由一笑:“你可不能壞了比武規矩。”
“什么?”肖跡看轉頭看向他不解。
“接到書信時,你可能還沒醒。這比武勝出者接受下一輪的過招。比武最終目的,是選出前十名作為最終的,宗主、門主之選。其中還包含了那傳聞中的仙蹤劍的歸屬?!庇駳w魂含笑說著。
肖跡卻聽得駭然,“仙蹤劍的歸屬?這是誰安排的?”
“這個,你要去問過云門了。”玉歸魂依舊保持著一個笑容。
肖跡長眉一挑,神色凝重起來,片刻走回觀景臺,可是他的步子在臺階上停下,回眸看向凌夏:“夏門主是不是有什么話沒有說清楚?”
位于首位的禹笙聽后微微一怔,看向凌夏,不由問道:“夏門主,這位肖公子與您認識?”
凌夏曬曬一笑,沒有直接搭話,而是走到觀景臺邊,看著肖跡抱拳一禮:“真不好意思,昨日忘記傳信了。”
“哦?莫不是夏門主刻意而為?”肖跡不在看著他,而是從臺階上收回腳步,退至了人群。
見狀凌夏,一步踩上臺階,目光緊追人群里的人,揚聲道:“肖跡,你莫要胡鬧啊。你我,都不是孩子了。不是嗎?”
“夏門主先想好如何解釋吧,肖某不奉陪了?!毙ほE淡然的轉身準備離開。
“肖跡,你我不如趁此機會,比劃一下。”凌夏被逼無奈,終于轉身走上觀景臺,但,話峰不放。
肖跡停下腳步,從懷里取出一物,轉身間,直接向凌夏拋去:“這個是什么?”
“.....”凌夏轉身后退了一步,沒敢伸手去接,這一下哭笑不得:“納蘭嚴,你是真的恨不得我死是嗎?”臺上那只雪蓮也似的白色毛毛蟲,在大庭廣眾之下爬著——凌夏活像個小丑。
然而,納蘭嚴卻瞅著君若狠狠的一咬牙:“眠蠱不是這么放的。君若,還不賠禮道歉?!?/p>
君若沒有說話,只是走上臺去,取出瓶子收回那臺上的毛毛蟲,轉身看向肖跡道:“此事與夏門主無關,夏門主只是出了個拖延的主意,眠蠱是我下的?!?/p>
這個小女子一來便看不上肖跡,且對他是多次猜疑。肖跡不知怎么的有些不愿意與她計較,既然是她所為,那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了。肖跡怔了一刻,看著君若良久,“你若不說話,或許還好些......”
“可這不是你偏偏問的嗎?”君若道。
肖跡望著她,搖頭不語。見狀,納蘭嚴道:“君若,退下。不得無禮!”
“哼!”君若轉身跳下觀景臺,始終沒跟肖跡道歉。
一時的尷尬,使得凌夏臉上陣陣紅白交錯。肖跡,看在眼中,心中有些抱歉,心下一軟,跳上臺觀景臺:“夏門主請賜教。”
“你!”凌夏移身間,已經到了他面前低聲道:“我本是‘臣’,為你‘鋪路’,你反,逆其道而行?肖跡你能不能別總這樣?”
“我說過,我要直接面對?!?/p>
“哼?!闭f話間,凌夏短簫擊出。而后,肖跡移步后退,不知從哪里多出一刃,大概兩寸大小。金光無形中和簫身上的肅殺之氣撞在一起。
凌夏手腕陣陣發麻。
轉動手中之刃,肖跡奇異一笑揚聲道:“如何?”
凌夏抿了抿嘴:“不如何。再來!”說著短蕭放到嘴邊不久便“嗚嗚隆隆”的吹起來。
肖跡有些哭笑不得,“夏門主可真不知趣,這簫聲,真是煞風景?!闭f著手中之刃,也放于唇邊,吹奏出的聲音卻有攻破對方之處。
這時臺下有人言道:“上古音樂,偉哉華夏樂亙古一脈通擊石百獸舞簫韶奏九成?!薄斑@二人,絕對不同于常人?!?/p>
肖跡手中之刃名為“金塤刃”,小巧玲瓏,聲音時而如簫,時而如笛。簫笙笛塤,完全出其不意。凌夏對付起來有些為難,他的短蕭變不了其他聲音。于是,一直扭著肖跡的調子走。
一時間,臺下眾人,耳朵里陣陣刺痛——多數人,后退,甚至逃跑了。還有少數人,提氣凝神,調整自己的氣息,以免被聲音摧毀魂魄,亂神入魔。
生生不息的對峙,直到一陣風,自云臺湖方向而來。肖跡才收了“金塤刃”向那邊看去,久久不能回神。同時,凌夏轉動短笛也看向云臺湖,“莫非,那里的湖泊與‘萬古冰洞’是通著的?”
“什么‘萬古冰洞’?”肖跡緊接著問道。
“......”凌夏瞅了瞅他,向禹笙走過去,抱拳道:“不知比武大會至今,已有幾位勝出者?”
禹笙,環看下方片刻才回話:“前有武夷弟子、幽門林九靈、還有云崖幽魁、景世杰、以及云門云錦?!?/p>
聽后,微微一怔,凌夏看向肖跡:“——這下,你怎么看?”
肖跡索眉良久:“正如你所說,軍師出主意,將軍爭鋒,后有王者奪嫡。今日比武,務必選出前十名。這個就是我要說的......”他看著凌夏,良久接著道:“另外,夏門主,肖某有些私事要與你商討。”
“直說無妨啊?!?/p>
“我不想在這里說。”
“肖跡——”
對話間,肖跡已然跳下觀景臺,向云臺湖走去。
此后的觀景臺進行了五輪比試,其間五霸幫瘦子再次現身,由第九個勝出者,幫助云錦奪回了神字連墜,為此,云錦為了表示感謝,喊停了這最后一次比武。
這第九名勝出者,正是那久未曾現身的劍門中人,劍門入北城時遇到外敵襲擊,所帶百名弟子只剩下四名被困于龍靈湖地界。比試中,玉辰無意間看到,人群里的一紫衣道人正自暗中退出觀景臺范圍。于是,他低聲在玉虛耳邊道了別,一路追去。
比武就這樣結束了,雖說所剩人數皆是抱著看結果的心態,卻也無人在留下住在云門。所以這一天菊宗南苑一時空空,恢復了以往的安寧。
除了那選出的九名勝出者,也只有五個長安人、五個外族人留了下來。這十人稱路程比較遠,暫時借住在云崖以南的騰龍鎮。
就北城地段來講,龍騰鎮以及龍靈鎮皆是以四門為首,可正因云崖仙蹤之過,沒人猜的明白,這四門又以什么為首。
這一夜,菊宗南苑只有一位客人,那便是昆侖的玉虛公。九名勝出者被安置在西廂客房,所以一時間,東面的房間空落了。
禹笙和云錦商討后這才決定讓玉歸魂、凌夏眾人擠在東面房間里??墒亲屓耸植豢斓氖仟毆毑蛔屪∵M東面房位的正中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