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上官明遠心頭又猛地一沉——自家那心思單純的傻兒子,該不會不知不覺間,又被卷進了朝堂紛爭里吧?眉頭再次擰成了一個川字,眼底滿是隱憂。
正思忖間,一陣“轱轆轱轆”的馬車聲由遠及近,上官明遠猛地抬眼望去,只見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正朝太尉府駛來,車轅兩側還掛著刻有“長公主府”的牌匾。
緊繃的肩線瞬間松弛下來,方才緊鎖的眉頭也一下子舒展開,連眼角的細紋都染上了幾分笑意。
管他什么朝堂紛爭、儲位之爭,日后的事且待日后再說。眼下最要緊的是,他對昭明初語這個兒媳,打心底里滿意——總算有個能鎮住場子的人,管管自家那個不著調的傻兒子了。
從前他又當爹又當娘,整日為兒子的事操心,如今有了長公主在,他也總算能松口氣了。
待馬車停穩,上官明遠快步上前,親自伸手去扶車簾,語氣里滿是溫和:“長公主一路辛苦,快些進府歇息吧。”只等著迎長公主下車。
可率先探出頭來的,卻是他那一身錦衣、頭發還微顯凌亂的傻兒子上官宸。
上官明遠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隨即飛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不耐,他對著上官宸皺著眉,語氣里滿是嫌棄:“你怎么先下來了?趕緊一邊去!長公主呢?”
上官宸剛站穩腳跟,就被老爹這毫不客氣的話噎了一下,他揉了揉胳膊:“不是吧爹!我可是你親兒子啊!你這什么態度?我昨天一整夜都沒回府,整整一夜!你就不問問我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委屈嗎?”
上官明遠看著兒子這副沒正形的樣子,只覺得越看越礙眼,他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扯上官宸的衣袖,力道毫不含糊:“少在這廢話!趕緊給我讓開,別擋著道耽誤我接長公主!”
將上官宸扒拉到一邊后,上官明遠立刻換上了滿臉的和煦笑容,目光轉向車內,語氣恭敬又帶著幾分關切:“長公主一路辛苦,舟車勞頓。
臣已經讓人在府里備好了吃食,也把您的住處收拾妥當了,一應物件都是按著宮里的規制來的。這段時間讓您受委屈了,還請長公主莫要見怪。”
看著自家父親前一秒對自己滿臉嫌棄,后一秒對長公主便笑意盈盈的模樣,上官宸站在原地,只覺得一陣無語。
世人常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他爹倒好,兒媳婦進門,直接把親兒子拋到九霄云外了。
“太尉大人辛苦您了。”馬車內傳來昭明初語清泠的聲音,緊接著,一只纖細的手先從車簾下探了出來。蘭序見狀,連忙上前半步,穩穩地將自家公主扶下馬車。
上官明遠連忙側身避讓,等昭明初語站定后,便笑著在前頭引路,一邊走一邊細細介紹:“長公主您看,這邊是府里的正廳,過了這門便是后院;左手邊那片竹林是宸兒親自種的,后面便是書房,您若有要事處理,隨時可用……”
上官宸跟在幾人身后,插了好幾次話都沒插上——要么是剛開口就被父親用眼神打斷,要么是話題根本輪不到他接。他撇了撇嘴,索性放慢了腳步,漸漸落到了隊伍最后頭。
趁著前面兩人都專注于看路、說話,沒人留意到他,他悄悄轉身,直接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上官宸溜回自己院子,一進門就把鞋子踢到一邊,緊接著,他毫無形象地往床上一躺,四肢舒展開呈個“大”字,后腦勺陷進柔軟的錦枕里,滿足地喟嘆一聲:“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這話可真沒說錯——還是我這張床睡著最舒坦!”
他隨手撈過枕邊一只軟枕抱在懷里,眼皮漸漸沉重起來。迷迷糊糊間,他還不忘在心里嘀咕:“沒想到老爹這回倒挺貼心,竟給我換了新被褥……”話音未落,困意便席卷而來,不多時便沒有了聲音。
可他沒留意到,院子里悄悄添了些新東西,就連自己房間里,也多了些女人家用的物件。
再說上官明遠這邊,他帶著昭明初語把太尉府逛了一圈,就引著她往安排好的院子走。這院子挺大,正好在竹林右邊——他知道長公主喜歡清靜,這點倒和自家傻兒子挺像。
所以當初挑選住處時,便存了心思要將上官宸的院子騰出來給長公主——這院子是整個太尉府最大的,最重要的是挨著竹林、清幽安靜,很符合長公主的性子,離府中主屋也近。
至于上官宸的東西,上官明遠沒讓留一樣,直接吩咐下人打包好,送到了府中最偏僻院子——那院子常年沒人住,正好他傻兒子愛睡覺,也清靜,他還覺得自己這么安排很體貼。
原本他還想著,等帶長公主看完院子,就跟上官宸說換住處的事,現在一回頭竟沒看見他傻兒子的影子。
他心里嘀咕了句“這混小子又跑哪去了”,轉念一想,反正院子已經收拾妥當,等晚些時候再跟他說也不遲,便先引著長公主往這邊來了。
推開門的那一刻,上官明遠愣了一下:地上孤零零放著一只鞋子,另一只鞋子居然在靠近床的地方。再往床上一看,果不其然,自家那個傻兒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還挺香。
看見床上這副景象,上官明遠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僵在原地,險些沒背過氣去——這混小子!
他強壓著心頭的火氣,大步流星就往床邊走,伸手就要把床上的上官宸揪起來。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兒子衣袖時,身后傳來昭明初語清淡的聲音:“太尉大人不必動氣,駙馬昨日想必是沒歇好,就讓他再睡會兒吧,不必叫醒。”
上官明遠聞聲回頭,只見昭明初語的目光落在床上,正望著上官宸抱著的軟枕露在外面的小臂——那上面還纏著今早剛換的紗布。上官明遠也是這樣才注意到自家傻兒子怎么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