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雷!你還傻站著做什么?”
景昭帝的音量突然高起來,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在大殿中炸開。臉上滿是慍色,眼睛更是直直鎖定趙雷。
“昨天蘇耀東便已押送到你的廷尉府,朕看你在隊列里挪來挪去,幾次要出不出,磨磨蹭蹭像什么樣子?這么大的事,你身為廷尉不主動上奏,還要朕點名催你?”
滿殿文武的目光瞬間齊刷刷聚在趙廷尉身上。他本就生得人高馬大,在一眾官員中格外顯眼,方才在隊列里面反復挪動,景昭帝看得一清二楚。原本還有些懶懶的趙雷,現在被當眾點名斥責,額角瞬間滲出細汗,連帶著聲音都有些發緊:“臣、臣在!”
他不敢耽擱,忙從朝列中快步走出,撩起官袍跪地,動作中都帶著幾分慌亂。手忙腳亂地從袖子里面取出奏折,剛要起身遞給上前的無庸,就聽景昭帝不耐煩的聲音再次傳來:“不必呈折,你直接說!朕懶得看你那折子里的套話廢話,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把事情說清楚!”
“是,是!”趙雷連忙應下,但還是將奏折遞給了無庸,他定了定神,才緩緩開口:“回皇上,昨天深夜,蘇耀東確的確是被國公府的人送至到了廷尉府,但那時候他已經是昏迷狀態,身上帶傷。臣本想等到他醒來再提審,可他昏昏沉沉就是醒不過來,臣也無從問起。”
他然后頓了頓,偷偷抬眼瞥了眼景昭帝,見景昭帝面色依舊陰沉,連忙繼續道:“后來臣讓人去長公主府問詢,長公主身邊的蘭序姑娘據實相告,蘇耀東是因在國公府中欲對長公主動粗,大駙馬為護公主安危,才出手。”
“至于蘇耀東為什么會對長公主不敬,又為什么敢在國公府內行兇,臣以為蘇老國公應當最為清楚。”
同一時間,宮道上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蘇清焰正火急火燎地往紫極殿趕,今早剛起身,就從宮女口中得知,自己小弟竟然被昭明初語連夜送去了廷尉府!
她原本算得好好的,趕在早朝之前去明德殿求見景昭帝,主動將蘇耀東失儀沖撞公主的事輕輕帶過,再哭求幾句。
順勢把責任攬到自己管教不嚴頭上,皇上看在國公府這么多年的情分上,多半會從輕發落。可誰能料到,耽擱了一下錯過了時間,又傳來消息曹御史直接在朝堂上遞了奏折。
“皇后娘娘這是急著去哪?”
清冷的女聲突然從前方傳來,蘇清焰抬眼望去,就見昭明初語正朝著她走來,目光平靜地望著她。
這個時辰?昭明初語速度怎么也這么快?她心頭一緊,隨即又換上溫婉的笑容,放緩了腳步,語氣帶著幾分親昵:“原來是歲安,你今天怎么這么早進宮?”
抬手理了理自己的發飾,狀似隨意地說道:“本宮想著皇上下朝后怕是會餓,親手做了些糕點,正打算送去明德殿候著,等他下朝了剛好可以用。”
昭明初語目光落在食盒上,語氣依舊清淡:“皇后娘娘倒是有心,不過歲安看著皇后娘娘這著急的樣子,不像是去明德殿,反倒像是要去紫極殿。”
“闖朝會,可是會壞了宮里的規矩,皇后娘娘素來最看重這些規矩,怎么今天倒忘了?”
“怎么會,歲安想多了,后宮不得干政本宮更不會去朝會”
“哦?”昭明初語尾音微微上挑,語氣里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目光卻冷得冰,直直落在蘇清焰臉上,“我還當皇后娘娘是急著去替蘇耀東求情,不過現在,恐怕是晚了。”
她往前半步,聲音壓得低了些,卻字字清晰:“滿朝都贊皇后娘娘賢良淑德,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可蘇耀東這事,若處理不好,怕是要連累皇后娘娘的名聲。”
“文宣是太史令的女兒,也是蘇耀東明媒正娶的妻子,卻被他毆打的只剩下半條命,甚至還要對我動手”語氣中又添了幾分銳利,“如今所有人都盯著,若皇后娘娘因為蘇耀東是你親弟弟,就動了私心、想為他開脫,你說,天下人會怎么看?賢良的名聲,還保得住嗎?”
之后轉身便走,沉璧快步跟在昭明初語身側,等到走出一段距離,才壓低聲音問道:“公主,您說……皇后娘娘還會去紫極殿嗎?”
昭明初語腳步未停,語氣很篤定:“不會,她對蘇耀東這個幼弟,的確有幾分真心疼愛,可她最看重的,從來都是自己利益。蘇耀東的事已經觸及到她的利益,她絕不會為了一個弟弟,賭上自己經營了半生的賢良名聲。”
“那我們現在……還要去紫極殿等皇上散朝嗎?”沉璧又問,眼底帶著幾分疑惑。
昭明初語腳步一頓,轉頭望向另一側“不去紫極殿,去明德殿”
朝堂上,蘇老國公知道蘇耀東的事到了這份上,已經沒有回轉的余地。雙腿已經開始泛起酸麻,連脊背都微微佝僂下來。
大殿里的大臣看見這光景,眼神里難免多了幾分復雜,蘇老國公是先皇后和繼后的父親,也是陪著先帝的老臣,如今府里沒有一個能撐得起來的人,還要他一把年紀在朝堂周旋。
景昭帝眉頭微蹙,眼底閃過一絲不忍,雖然惱蘇耀東不知好歹,卻也不忍看見蘇老國公那么狼狽。他不動聲色地朝無庸遞了個眼色。
無庸忙轉身對身后的小太監低語幾句。不過片刻,兩個小太監便抬著一張椅子上前,輕輕放在蘇老國公身側。無庸親自上前,彎腰伸手,小心翼翼地扶住蘇老國公的胳膊,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兩人能聽見。
“蘇老國公,快起來坐著說吧,地上涼。皇上心里一直記掛著先皇后,您可千萬別傷了身子。”
“先皇后”三個字,讓他懸著的心驟然放下了一大半。顫巍巍地站起身,緩緩坐在椅子上,雖然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但是眼神卻比剛才亮了幾分,他知道,有這句話在,皇上就不會讓國公府徹底倒了。
稍稍緩了口氣,蘇老國公抬起頭,目光望向龍椅上的景昭帝。
“皇上,此事全是老臣的錯!是老臣迂腐糊涂,縱容逆子!害了文萱”想起文萱在府中過的日子,他老臉上滿是愧疚:“老臣早就知道耀東那逆子對文萱動粗,府里下人也稟報過好幾次。
可老臣總想著家和萬事興,覺得夫妻間的磕碰難免,便一直勸文萱忍一忍、讓一讓,甚至還幫著那逆子遮掩……現在想來,若不是老臣一味縱容,文萱也不會受那么多苦,更不會差點丟了性命!”
“昨日那逆子在外喝的大醉,回府后又對文萱拳打腳踢,剛好被歲安撞見。那逆子卻不知天高地厚,連公主都敢冒犯,想對公主動手,若不是大駙馬及時阻攔,后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