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荒唐,繼后原是公主的親小姨,論情理,二公主與公主該比旁人更親近才是,偏生處處都要較個高下、算個分明。公主有的,二公主總要想法子奪了去,唯獨這次,衛行簡這位駙馬,倒是“搶”得好,搶得讓人舒心。
“先前我還沒太在意,不過今天這么一出,我們家駙馬是真比二公主得那位強多了,能處?!绷魑灉惖匠凌瞪磉叄Z氣里滿是贊同。其實之前她就瞧著衛行簡不對勁,他看二公主的眼神,總帶著一股子不合時宜的憐惜。
一個明知道自己有婚約的人,對未婚妻以外的女子生出這般憐惜,還三天兩頭跑到自家公主跟前,絮叨二公主的難處,這可不是個靠譜的,活脫脫一個拎不清的“爛西瓜”,看著光鮮,內里早都壞透了。
“長公主,你跟二公主關系怎么樣?”
上官宸的聲音不高,卻像一粒石子投進昭明初語平靜的心境里,激起層層冷冽的漣漪。
她正與他并肩走在街上,指尖還被他溫厚的手掌松松牽著,聞言腳步猛地一頓,周身那點因月色而生的柔和頃刻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拒人千里的寒意。
不等上官宸反應,昭明初語已用力抽回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側過臉,鳳眸微瞇,眼底的冷光幾乎要將人凍傷:“駙馬倒是有心,這么關心二皇妹”
她刻意加重了“二皇妹”三個字,尾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譏誚:“眼下回攬星樓去,或許還能趕上陪她多說幾句話”
話音落,她轉身便走,帶起一陣利落的風聲,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給上官宸。
跟在身后的沉璧和流螢本還低眉順眼地走著,見公主這副陣仗,兩人皆是一驚,飛快交換了個眼神,眼底滿是茫然——怎么就惹得公主動了這么大的氣?
沉璧忍不住望了一眼,只見上官宸還站在原地,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錯愕。
“公主,這是怎么了?”沉璧快步追上,小心翼翼地問道,語氣里帶著試探。
昭明初語沒有回頭,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回去。”
那聲音又恢復了往日里慣有的疏離,拒人于三尺之外,連帶著周遭的空氣都仿佛降了溫。流螢不敢再多問,連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引著她往停在街角的馬車走去。
“走。”
車簾落下的瞬間,隔絕了外面的月光,也隔絕了上官宸那道仍帶著困惑的目光。車廂里,她靠在軟墊上,方才被他牽過的地方,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溫度,此刻卻只讓她覺得心口堵得發慌。
流螢聽得自家公主吩咐,不敢耽擱,忙對車夫使了個眼色。車夫揚鞭輕喝,馬蹄踏破夜的寂靜,長公主的馬車便這般不疾不徐地動了起來,徑直從上官宸眼前駛過,連車簾都未曾再掀動一下。
上官宸望著馬車遠去的背影,眉頭緊鎖,嘴里喃喃自語:“我這話……說錯了?怎么說變臉就變臉,比翻書還快?”
正犯著嘀咕,身后傳來腳步聲,伴著言風的聲音:“公子,您怎么一個人在這兒?長公主的馬車這就走了?”
言風手上拎著個食盒,里面是從攬星樓打包的螃蟹,還冒著熱氣。他剛轉過街角,就見馬車轱轆轱轆遠去,自家公子卻傻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望著車影。
上官宸轉過身,一臉郁色:“言風,我好像……把長公主惹惱了?!?/p>
言風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笑出聲:“哈!公子您還有這本事?能把長公主氣跑?這可真是奇事,您可別開玩笑了,哈哈哈哈……”
“你看我像是在說笑?”上官宸臉色一沉,墨眉擰成了疙瘩,眼神里的凝重可不是裝的。
言風見他臉色發黑,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戲謔瞬間換成了驚愕,試探著問:“難真的?”
上官宸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你說呢?”
言風這才信了,拎著食盒的手緊了緊,撓了撓頭:“這……這好好的,怎么就惹著長公主了?” 他瞧著自家公子那副懊惱模樣,也不敢再打趣。
上官宸只覺得心頭悶得發慌。不過是隨口問了句二公主,怎么就惹得昭明初語當場翻臉,連個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我不就是想多了解一謝長公主得事情,他越想越煩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冰涼的觸感也壓不下心底的郁悶。
方才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此刻還在他腦子里打轉。偏生言風還在一旁喋喋不休,活像只繞著人飛的蒼蠅,吵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公子您說您,好好的提二公主做什么?這不傻嗎?”言風恨鐵不成鋼地咂嘴,“今兒個二公主那做派,明擺著就跟長公主不是一路人,您偏要往槍口上撞。平常犯傻也就罷了,怎么到了長公主跟前還拎不清?
他頓了頓,又上下打量上官宸幾眼,語氣更急了:“您平常犯傻也就罷了,怎么偏在長公主面前犯糊涂?先前在攬星樓門口差點被石階絆倒,出了回洋相,這會子倒好,直接把人給氣跑了——公子,您這是跟‘出糗’玩對稱呢?頭回傻在腳底下,這回傻在嘴皮子上,真是傻頭傻尾!”
“閉嘴!”臉色比方才更沉,“言風你這張嘴就不能歇會兒?沒瞧見你家公子正煩著?”他煩躁地踱了兩步,指尖按了按眉心,“如今把長公主惹惱了是真,關鍵我還住她隔壁,一個院子里進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都沒臉出門,害”
最后那個“害”字,拖得又輕又無奈,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
言風被自家公子這么一說,一噎,悻悻地閉了嘴,卻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上官宸沒理會他的小動作,腦子里亂糟糟的,先前昭明初語看他的眼神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眼神,冷得像臘月里的冰棱,淬著寒意,直直扎進人心里。他打了個寒噤,忽然停下腳步。
“你幫我想個法子……”他話說到一半,又泄了氣,“算了,你能有什么好主意?!?/p>
他轉身看向言風“待會兒你回去,把我房里的東西都弄出來,我去父親那邊的院子住幾日。”
上官宸是實在沒了主意,方才長公主看他那眼,冷得像臘月的冰碴子,與其留在原地被她凍著,不如躲去老爹那邊避避風頭。
“這……這怎么可以?您這一搬走而且還是偷偷摸摸的?長公主指不定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