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后被她撞得晃了晃,順勢摟住她,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目光卻銳利地掃向衛行簡,語氣里帶著關切,卻藏著不易察覺的審視:“瑜兒這是怎么了?瞧著像是受了委屈?是誰讓你受了委屈?”
那眼神分明在說:你敢讓我的女兒受委屈?
衛行簡自然看出了繼后眼底的警告,他神色不變,從容地躬身行了一禮,聲音不卑不亢:“母后放心,行簡定會護著公主,絕不讓她受半分委屈。便是行簡自己,也斷不會惹公主不快。”
這話答得滴水不漏,既表了忠心,又暗合了昭明清瑜的心意。繼后聽著,臉色緩和了些,抬手理了理昭明清瑜鬢邊的碎發,語氣轉柔:“這便好。”
繼后收回落在衛行簡身上的目光,轉而抬手撫上昭明清瑜的發頂。“瑜兒,這是怎么了?方才在你父皇跟前受了委屈?”
昭明清瑜把頭往繼后懷里埋得更深些,聲音帶著哭腔,像只受了驚的小獸:“母后,父皇他好偏心。”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衣服。
“兒臣到底做錯了什么?他的眼睛里永遠只有長姐,從來都沒好好看過我一眼。明明我也是長晟的公主,也是他的親生女兒,憑什么……憑什么他對我這么冷淡?”
她說著,眼淚掉得更兇了,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那雙含著水光的眼睛望著繼后,委屈與不甘幾乎要溢出來,偏又強撐著不肯放聲大哭,只咬著唇瓣,那副倔強又可憐的模樣,看得人心頭發緊。
繼后臉上立刻浮起真切的疼惜,伸手將她摟得更緊些,另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里帶著嘆息:“傻瑜兒,不許這么說你父皇。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不常掛在嘴邊罷了。”
她頓了頓,目光望向明德殿的方向,語氣里添了幾分唏噓,“你長姐……歲安她,很小就沒了母親,皇上心里對她多些惦記,也是人之常情。”
說到這兒,她忽然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緒,語氣里帶上了幾分自責:“說起來,也怪我。歲安是你先皇后姨母留下的唯一的女兒,我這個做姨母的,卻沒能好好照看她,讓她總覺得孤單,也難怪皇上放心不下。”
“母后,這怎么能怪您!”昭明清瑜立刻從她懷里抬起頭,淚痕未干的臉上滿是急切,“明明是長姐自己性子孤僻,從小就對我們帶著敵意!兒臣好幾次都看見,她對您說話時沒大沒小,連基本的恭敬都沒有!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您的好意!”
站在一旁的衛行簡聽著母女倆的對話,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起來。他對昭明初語的印象本就不算好,此刻聽昭明清瑜這般說,那份不喜更添了幾分。
他愈發覺得,長公主當真是被皇上寵壞了,連對繼母的基本禮數都拋在腦后,難怪會惹得人心生不滿。他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起,目光落在昭明清瑜泛紅的眼眶上。
繼后看著衛行簡的神色,眼底掠過一絲滿意,卻很快掩去。她抬手替昭明清瑜拭去淚痕,柔聲道:“好了,別哭了。女孩子家哭多了,眼睛該腫了。你放心,母后會陪著你,父皇總有一天會明白你的好。
衛行簡的思緒正亂著,又想起“唯有討得長公主歡心,丞相府方能得享更多蔭庇”的話,又像根刺般扎進心里。
自他記事起,每次入宮前,父親總會把他叫進書房,反復叮囑這話,字字句句都透著對權勢的渴求。
也正因如此,每逢見到昭明初語,父親那副趨炎附勢的模樣便會在他腦中浮現,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難以抑制的厭惡。
他還記得小時候,總愛刻意刁難她——故意躲起來,看著她找自己找的滿頭都是汗他就躲在假山后偷笑,心里竟有種扭曲的得意。
看昭明初語急得眼圈發紅,也是在那時,他碰到了昭明清瑜,漸漸熟絡起來。
昭明云淵腳邊扔著一件淺灰色錦袍,衣擺處赫然破了個洞,邊緣剪得齊齊整整,顯然是人為的。
旁邊站著一個太監,正是內務府的常公公,此刻正垂著手,臉上半點恭敬都無,語氣敷衍:“三殿下,奴才敢打包票,這衣服送過來時絕無破損。至于怎么成了現在這樣,奴才實在不知。”
“常公公這話的意思,是本宮自己剪了衣服,故意冤枉你們?”昭明云淵年紀雖小,卻已有了幾分皇子的威儀,只是聲音里還帶著孩童的稚嫩,底氣終究弱了些。
“奴才不敢。”常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眼神里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只是衣裳出內務府時,確是完好無損,這點上百號人都能作證。”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從廊外傳來,像淬了冰的利刃:“常公公這是覺得,本宮不在宮里了,便沒人為淵兒出頭,連個奴才都敢欺辱他?”
常公公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轉頭望去,只見昭明初語自帶著一股迫人的氣場,正緩步走來。他慌忙矮身行禮,聲音都發了顫:“奴……奴才參見長公主。”
昭明云淵見是長姐,眼里瞬間亮起星光,方才的委屈一掃而空,小跑著迎上去:“長姐!您怎么來了?”
昭明初語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目光掃過地上的錦袍,眼底寒意更甚:“我再不來,某些狗奴才怕是要爬到主子頭上作威作福了。”
常公公“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浸濕了衣領。他能感覺到長公主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在背上,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十三。”昭明初語沒再看他,只淡淡喚了一聲。
陰影里立刻走出一個身著玄衣的侍衛,身形挺拔如松,單膝跪地:“屬下在。”
“本宮留你在宮里,是為了什么?”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回公主,是為護三殿下周全。”十三的聲音沉穩有力。
昭明初語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常公公顫抖的背影上:“今日既有奴才敢以下犯上,本宮便容不得。十三,將他拖下去。”她頓了頓,聲音傳遍整個殿里,“本宮要讓宮里所有人都知道,淵兒是本宮護著的人。往后誰再敢動他一根頭發,便是這個下場。”
“公主饒命!奴才錯了!真的錯了!”常公公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額頭撞在地上“砰砰”作響,“求公主開恩,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真的知錯了,求長公主在給奴才一次機會”
十三卻沒給他再多說的機會,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不顧他的掙扎,像拖死狗一樣將人往外拖。常公公的嗚咽聲越來越遠,很快消失在宮墻深處,十三可不會管他身下這人怎么求饒,他只聽長公主和三殿下的
“長姐,他……他會不會死啊?要不要…”
昭明初語蹲下身,與他平視,指尖輕輕拭去他臉頰的淚痕:“淵兒記住,對惡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在這宮里,心慈手軟換不來尊重,唯有讓他們怕,才沒人敢欺負你。”她頓了頓,語氣放柔了些,“別怕,有長姐在,誰也不能傷你。”昭明云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