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轉身就往昭明初語離去的方向小跑著追上去,心里卻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一時竟想不出該說些什么。兩手背在身后,手指無意識地互相搓著,腦子里轉得飛快,嘴卻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天張不開。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目光不住地瞟向昭明初語的側臉,見她神色平靜,猜不透心思,越發磨磨蹭蹭起來。終于,他硬著頭皮開了口,聲音帶著點討好:“那個……公主,對不起。”
昭明初語腳步一頓,轉過身看他,眼神清亮:“哦?駙馬錯在哪了?”
上官宸被問得一噎,他哪想過這么多,只知道先認錯總沒錯,便含糊道:“反正……我就是錯了,不該惹公主生氣。您大人有大量,別再氣了行不行?要不您說件事,只要能讓您消氣,我什么都愿意做。”
昭明初語望著他,眼神里帶著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慢悠悠地問:“你不后悔?”
上官宸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覺得這事兒怕是沒那么簡單,方才那股沖動勁兒退了大半,暗暗懊惱自己這張嘴太快。可話已出口,若是此刻收回,反倒更顯沒擔當,只能硬著頭皮點頭:“嗯,只要是公主吩咐的,我保證盡最大努力去做。”
“那就勞煩駙馬,當一天太監”
“什么?”
不多時,沉璧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套太監服,她走到上官宸面前,將疊得整齊的衣服往他懷里一塞,語氣平淡卻帶著幾分促狹:“有勞駙馬了。”
上官宸捧著懷里的衣服,指尖觸到布料的瞬間才反應過來——原來說的是讓他扮成太監,而非真要他凈身。
他松了口氣,隨即又有些犯難,皺著眉看向昭明初語:“公主,這衣服……能不能回府再換?眼下還在宮道上,來往的人不少,我這一身駙馬朝服換上個太監衣,豈不是丟了您和太尉府的臉面?”
昭明初語顯然早料到他會有此顧慮,聞言只是淡淡頷首,算是應允。
見她點頭,上官宸懸著的心才算徹底放下,抱著那套太監服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直到上了馬車,落下隔絕了外界的視線,他才悄悄松了松衣襟。抬眼望去,卻見昭明初語已閉上了眼,側臉對著車壁,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顯然是沒打算再理他。
他心里忍不住嘀咕:這張臉到底是怎么長的?鼻梁高挺,從山根到鼻尖的線條利落得像畫出來的,偏偏在鼻翼處又柔和了幾分;最惹眼的是那雙唇,唇線分明,此刻抿著時帶著點淡淡的粉。
兩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纏間,連顫動的睫毛都快要掃到彼此的臉頰。上官宸的目光膠著在昭明初語的眼睫上,那濃密的長睫像兩把小扇子,輕輕覆在眼瞼上,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鼻尖縈繞著她發間的冷香,混著衣襟上淡淡的檀香,清冽又勾人,讓他心頭猛地一跳,連呼吸都忘了放緩。
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她抿著的唇上。那唇瓣色澤溫潤,像上好的胭脂染過,又帶著幾分天然的粉,看得他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竟生出一種想吻上去的沖動,甚至想輕輕咬一下那柔軟的唇,嘗嘗是什么滋味。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距離越來越近。這時才發現,昭明初語不知何時已閉上了眼,長睫如蝶翼般覆著,透著幾分不設防的柔和。上官宸的手指在袖擺下緊張地揉搓著,喉結輕輕滾動,終是閉了眼,微微側過頭,朝著那片柔軟湊了過去。
就在唇瓣即將相觸的瞬間——
“公主,您沒事吧?”流螢的聲音隔著車簾傳來,帶著幾分急切。不等里面回應,車簾“唰”地被掀開,一顆腦袋探了進來,“公……”
話沒說完,流螢的目光正好撞見兩人近在咫尺的姿態,上官宸微傾的身體,自家公主微合的眼,那畫面讓她臉頰“騰”地紅透,像被燙到一般猛地縮回腦袋,車簾“啪”地落回原位,只留下一陣慌亂的布料摩擦聲。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像一盆冷水澆在上官宸頭上,他猛地睜開眼,腦子瞬間清醒。幾乎是同時,昭明初語也睜開了眼,眼底閃過一絲驚惶,隨即化為冷意,抬手便用力推開了他。
上官宸本就重心不穩,被這一推更是踉蹌著往后倒去,后背“咚”地撞在車廂壁上,疼得他悶哼一聲,腦子里嗡嗡作響。
再抬眼時,只見昭明初語已坐回了角落,側臉對著他,耳根卻悄悄泛起了一層薄紅。
車外的流螢還扒著簾角,方才那一眼看得她心頭像揣了只蹦跳的兔子,臉頰燙得能烙餅。“天哪……”
她捂著嘴,眼底的興奮幾乎要溢出來,指尖都在微微發顫——長公主和駙馬這光景,竟是她頭一個撞見的?太好了,回去府里她就可以講給沉璧姐姐聽。
正憋著笑想再聽點什么,車廂里忽然傳來上官宸的痛呼,那聲音里的抽氣聲不似作假。流螢臉上的笑頓時僵了僵,心里咯噔一下:方才公主推得那么重?莫不是真動氣了?可再細聽,又沒聞見爭吵的動靜,只有布料窸窣的輕響,她那點擔憂又被好奇壓了下去,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壓不住,只覺得這車廂里的氣氛,定是比她想的還要熱鬧幾分。
車廂內,上官宸正捂著左側胸膛齜牙咧嘴,倒抽的冷氣里都帶著疼。昭明初語那一下推得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夜梟今日拍過的地方——原本就泛著熱的淤傷被這么一撞,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皮肉里扎,疼得他眼前都晃了晃。
“嘶……公主,您就不能輕點?”他吸著氣嘟囔,額角都滲出了細汗。換作平時,昭明初語這點力氣,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架不住這兒本就受了傷,簡直是雪上加霜。
昭明初語原本還帶著薄紅的臉頰微微一凝,方才被撞破的羞惱被這聲痛呼壓下去幾分。她抬眼望去,只見上官宸一手按著胸口,臉色比剛才白了些,連嘴唇都抿得有些緊,不似平日那般嬉皮笑臉的模樣。
“你受傷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目光落在他按胸的手上,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方才推他時只想著避開那尷尬的親近,倒沒留意他反應竟這么大。
“也不是受傷,就是剛剛在宮里發生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