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云淵見上官宸說的話,先是一愣,后來心里涌起了一絲情緒但不是怒意,而是一股本能的抗拒。腦子里沒有想什么,便直接朝著上官宸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上官宸原來是覺得三殿下才九歲,便存著幾分玩笑的意思,想借這舉動拉近與昭明云淵的距離,卻怎么都沒想到到昭明云淵的反應會這么激烈。
他毫無防備之下,身子一歪,直接從椅上摔落在地。手臂他都感覺整個人要麻了,痛的他就差將昭明云淵甩出去,但忍住了,他要是將人甩出去,昭明云淵一定會受傷。
而昭明云淵卻不管怎樣,哪怕他跟上官宸一樣摔在了地上,他依舊沒有松口,已經能看見他嘴角留出血跡——只不過那血不是他的,而是上官宸手臂被咬破后滲出的。
“三殿下,快松口!”
上官宸現在是恨自己嘴欠,好好的說那話什么。
昭明初語見此情景,眸中飛快掠過一絲焦灼。身旁的流螢連忙上前,伸手想去拉開昭明云淵,聲音里滿是急切:“三殿下,快松口!您這般較勁,當心傷了自己!”
可昭明云淵像是沒聽見一般,牙關依舊咬得死緊,眼眶卻漸漸泛紅,染上了一層水汽。流螢看著他這副模樣,哪里敢強行拉扯——萬一傷了三殿下怎么辦。
無奈之下,她只好轉頭看向昭明初語,用眼神傳遞著求助之意。
“流螢,你先退下。”
流螢應聲讓開,給昭明初語讓出一條路。昭明初語緩步上前,輕輕喚道:“淵兒,松開吧。”她刻意放柔了語氣,試圖安撫他激動的情緒,可昭明云淵依舊沒有松口的跡象。
昭明初語輕輕嘆了口氣,指尖輕輕碰了碰昭明云淵的發頂,放緩了語速,一字一句道:“淵兒,你要記得,不管長姐嫁給誰,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弟弟。這世上,沒有人能離間我們姐弟的情分。”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上官宸也好,太尉府的人也罷,從未欺負過我。況且,選擇上官宸,也可以說是我自己的決定。你要相信長姐,好不好?”
聽到這番話,昭明云淵緊繃的身子才漸漸松弛,牙關緩緩松開。他眼眶里早已蓄滿的水汽,再也兜不住,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望著身前溫聲細語的昭明初語,他再也抑制不住委屈,猛地撲進了昭明初語的懷中。
“長姐……”昭明云淵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還夾雜著一絲后怕的顫抖,“淵兒會聽話,會好好讀書習字,長姐別趕走淵兒好不好?這世上,淵兒只剩長姐了……”
他埋在昭明初語肩頭,聲音愈發哽咽,“父皇不疼我,外祖父也不喜我,都怪淵兒……是淵兒害死了母后,如果不是為了生下我,母后就不會走……”
一旁的上官宸捂著流血的手臂,雖仍有痛感,可看著眼前這相擁的姐弟倆,心中卻泛起復雜的滋味。
他忽然覺得,自己與這位三殿下竟有幾分相似——當年他的母親,不也是為了生下他,才在難產中撒手人寰嗎?這些年,他爹總會在他面前說他母親怎么好,那語氣里的思念與悵惘,他聽得再清楚不過。
上官宸一手緊緊捂著流血的胳膊,指尖還能觸到未干的溫熱血跡,心中只覺一陣尷尬。這才第一天,就把三殿下惹哭了。他這以后可是要天天對著長公主,那他這是不是…
他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只能在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不敢動,直到昭明云淵的哭聲漸漸平息,上官宸才敢站起身,默默退到角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昭明初語自然留意到了上官宸的舉動,只是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懷中的昭明云淵身上。
她輕輕拍著昭明云淵的背,思緒卻飄回了九年前——那年母后難產,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才將淵兒帶到世上,自己卻永遠閉上了眼睛。
她始終想不明白,淵兒是母后用性命換來的,為什么到了父皇與外祖父眼中,卻成了克母的“煞星”,不僅得不到半分疼愛,反倒處處遭人厭棄?
這正是因為這樣,也漸漸養成了昭明云淵敏感不相信人的性子。昭明初語垂眸望著懷中的弟弟,那時她才六歲,親眼見著剛降生的弟弟被隨意擱在冰冷的床榻上,小臉哭得通紅發紫,殿內竟無一人上前照料。
心疼之下,她抱起出生不過幾日的昭明云淵,一步步走到明德殿,跪在殿外求父皇允她親自撫養這個弟弟。
她至今清晰記得,當時父皇隔著殿門望向她懷中嬰兒的眼神——那里面沒有半分身為父親的溫情,只有毫不掩飾的厭棄,甚至還藏著一絲令人心驚的冷意。那目光,她此生都無法忘卻。
為了護住淵兒,她在明德殿外整整跪了一天一夜,直至雙腿麻木、嗓音嘶啞,父皇才終于松口,同意讓昭明云淵養在她的宮殿里。
上官宸退至到角落,眼簾微微垂下,望著地面的玉磚出神。三殿下現在才九歲,又沒有皇上的寵愛,還頂著嫡子的名號,危機四伏,難免有些人會想直接對他下手。
不過幸好有長公主在,但同時即便長公主將他護得周全,可深宮之內人多口雜,那些閑言碎語如細針般,終究難免會刺到三殿下。
他低頭瞥了眼自己的手臂,被咬過的地方已泛起紅腫,隱隱作痛。又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現在有些想回太尉府了,給他娘點一炷香。這么多年他爹每天都會給他娘上香,每日都會對著母親的牌位絮叨,說他何時換了第一顆牙,又何時長高了一寸。
上官宸正沉浸在思緒里,殿內已起了動靜。昭明初語已吩咐宮人將哭累的昭明云淵帶下去歇息,而后便轉身準備入內室換衣,這衣服已經被淚水打濕了,她今日還有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