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郭華的眼中閃過一絲贊嘆。
“那個黑手不僅能遠程給AI的反應模塊上‘鎖’,甚至還能在那一瞬間,給它的環境風險評估模塊里,注入一個錯誤的、高優先級的參數。
讓AI誤以為,撞向工地才是最安全的選擇。這需要對‘堡壘’車機系統的底層邏輯有精確的了解,還需要具備高指向性的信號注入能力。這手法……干凈、利落,甚至帶著點藝術感。”
“藝術感?”紫余萍無法理解這個詞。
“是的,藝術感。”郭華站起身。
“能同時做到這些的人,要么是官方某些見不得光的特殊部門,要么……是掌握了軍用級別信息戰技術的強大組織。不對!還有一種可能。”
郭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翻看了一次車載記錄儀,繼續說道。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你從他們內部去查查看。但這種事情還不是你們幾個乳臭未干的小孩能干預的。“
說完,他走到墻邊,在一臺老舊的街機上按了一個不起眼的按鈕。
墻壁無聲地向一側滑開,露出一條閃爍著藍色輝光的金屬階梯。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臭氧味道的空氣撲面而來。
“是時候讓你小子開開眼了,不然你現在還真處理不了這件事。”
階梯之下,是一個與樓上那個垃圾場截然不同的世界。
巨大的地下空間里,精密的全息投影工作臺懸浮在半空,數據流在其上安靜地流淌。
墻壁上掛著各種形態各異的賽博義肢,從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機械手臂,到模擬肌肉纖維的仿生腿,每一件都充滿了冰冷的科技美感和令人敬畏的力量感。
“官方壟斷了所有高端賽博義體的制造和植入,但在水面之下,總有人有特殊的需求。我,就是那個為他們提供設計和維護的‘醫生’。”
“這些,是官方記錄里不存在的東西。”郭華指著那些義體,語氣平淡地介紹.
他回頭看著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三個少年,神情嚴肅:
“我告訴你們這些,是想讓你們明白,你們無意中闖入的,是一個遠超你們想象的世界。
策劃這起‘意外’的勢力,他們所擁有的技術和資源,可能比‘同心圓’這樣的黑幫還要可怕。”
他們繼續向內,空氣愈發冰冷,帶著臭氧和金屬冷卻劑混合的刺鼻氣味。
在這片地下世界的中心,安放著一個幽藍的密封艙,外形酷似一口未來的石棺。
數不清的金屬線管與數據光纜如同一片鋼鐵森林,從天花板與墻壁垂落,最終全部匯集,深深扎入睡眠艙的軀體。
“信使們的武器,我們叫它‘倉鼠籠’。”郭華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帶著回響,他輕撫著艙體冰冷的表面。
“因為一旦你躺進去,意識接入數據的汪洋,你就會發現,你過去的整個世界,不過是困住靈魂的狹小牢籠。”
他按下一個按鈕,艙門嘶地一聲滑開。里面并非液體,而是一種湛藍色的、散發著微光的生物凝膠,隨著艙蓋開啟,凝膠表面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
“每年都有信使在使用后,再也無法抑制‘飛升’的**,選擇永遠留在那個世界。”
“那個世界?”紫余萍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是好奇,也是畏懼。
“賽博空間。數據的世界。”郭華的眼神變得悠遠。
“人類的五感是拙劣的過濾器。嗅覺不如犬,視覺不如鷹。但在那個世界,數據不再需要通過你的眼睛耳朵,它會直接灌入你的大腦。”
“那大腦不會瞬間崩潰嗎?”林寒月立刻反駁,“過量的信息會觸發神經保護機制,強制宕機!人的記憶和認知是有極限的!”
“小丫頭說得沒錯。”郭華瞥了她一眼,帶了些許贊許。
“所以才需要‘倉鼠籠’。這些數據存儲膠體就是你的外接硬盤,也是你的保險絲。
它會輔助你的大腦處理信息,避免你在大腦適應前就被數據洪流沖刷成一個白癡。”
郭華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白星海身上,那眼神如手術刀般銳利,“那么,你有膽量推開這扇門嗎?”
“小白,這太危險了,我們……”林寒月上前一步,想拉住他。
“我得把話說清楚。”郭華打斷了她,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這不是普通的風險。在網絡里進行數據入侵的人,就能被稱作黑客。但只有精神閾值極高的怪物,才有資格使用‘倉鼠籠’。
我們稱這種人為‘信使’,他們是在三維血肉世界與二維數據世界之間,投遞死亡與未來的先行者。”
白星海沒有回答。他只是脫下外套,在郭華的指導下,換上了一身緊貼皮膚的膠質服。
他深深看了一眼紫余萍和林寒月,眼神里有安撫,更有不容置喙的決絕。
然后,他躺進了那片冰涼、柔軟的藍色凝膠中。
艙門關閉,更多的凝膠從四周涌入,包裹住他的每一寸皮膚。奇異的是,他沒有絲毫窒息感,反而覺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凝膠的清涼。
周圍的藍色越來越亮,仿佛置身于一顆恒星的核心。
下一秒,意識被一股巨力向后猛地一扯,白星海感覺自己穿透了身體,墜入了一片無垠的汪洋大海。
現實中,郭華面前的三臺顯示器上,數據流如同瀑布般瘋狂奔涌。
他坐在主位,戴上麥克風,像一個引航員,為第一次深潛的白星海指引航向。
他敲下幾個鍵,一臺顯示器上立刻浮現出未羊市的網格化地圖,無數光點在上面脈動。
“每一個光點,都是你的一只眼睛。”郭華的聲音通過麥克風,直接在白星海的意識中響起。
“城市的監控,行人的手機,網絡的基站……它們都是你延伸的感官。現在,去‘感受’它。忘掉你學過的一切代碼和邏輯,用你的直覺,去聆聽這座城市的呼吸。”
白星海依言而行,他放下了唐鰲的威脅,放下了72小時的倒計時。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條奔騰的數據之河。
符號在他意識里分解、重組,不再是冰冷的字符,而是有了溫度、有了情緒的生命。
心念一動,他便“進入”了一個路人的手機,對方的聊天記錄、相冊、秘密,在他面前毫無遮攔,如同一本攤開的書。
呼吸之間,他能感受到整個城市網絡流量的潮汐,并能隨手撥動,讓某一片區域的網絡瞬間癱瘓或提速。
意念一轉,他“看”到了流淌在銀行系統里的資金數據,那一條條代表著巨額財富的數字,此刻在他眼中與路邊的廣告代碼毫無區別。只要他想,他可以讓這些數字流向任何地方。
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是這個數據世界里無所不能的神。
“嗡——!”
毫無征兆的,一股恐怖的眩暈攫住了他。整個數據世界開始扭曲、旋轉、崩塌。
白星海感覺自己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從數據的海洋里粗暴地揪了出來,狠狠摔回自己狹小的軀殼。
意識回歸的瞬間,大腦仿佛被掏空,眼前金星亂冒,一股溫熱的鐵銹味猛地從鼻腔涌上。
他下意識地捂住鼻子,粘稠的鮮血立刻從指縫間滲出。
“星海!”林寒月一個箭步沖上來,扶住搖搖欲墜的艙門。
郭華卻只是靜靜地看著,眼神里混雜著驚訝與了然。他遞過來一張消毒紙巾,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
“歡迎來到新世界,孩子。”
白星海靠在凝膠里,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像風箱一樣起伏。他擦掉鼻血,抬起頭,目光越過女孩們擔憂的臉龐,再次投向那幾塊仍在奔流不息的屏幕。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扇門。門后,是一個可以用他的意志重寫的現實。
郭華的聲音仿佛最終的判詞。
“你剛剛推開的,是地獄的門,也是天堂的入口。”
離開時,郭華從工作臺上拿起一枚指甲蓋大小、閃爍著幽藍色微光的芯片,遞給了白星海。
“這是高性能協處理芯片,能將你的數據分析和破解速度提升至少三倍。算是一個便攜式的倉鼠籠吧。”
白星海接過芯片,用鑷子將那枚協處理芯片小心翼翼地裝入了一副銀框眼鏡中。
當他重新戴上眼鏡時,整個世界在他眼中仿佛瞬間變得不同了——空氣中漂浮的無線信號、遠處大樓服務器的運行頻率、都以一種可視化的形態呈現在他的視野里。
“誒?小月身上的數據流動頻率為什么超乎尋常的快?”數據視野里,白星海發現了林寒月的與眾不同。
“哦,可能是身上帶的什么高數據傳輸設備吧。沒啥好奇怪的,新的6G網絡,高功率的信號發射器,這些都會在數據視野里看得很清楚。”郭華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接著,他從床下拖出一個塵封的箱子,從中取出一只黑色的戰術手套,遞給了紫余萍和林寒月。
“這里面內置了微型特斯拉線圈,瞬間電壓可以擊穿大部分電子門鎖。指尖還有高壓氣體噴射單元,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接過手套,道了謝。
白星海站到窗前,目光穿過象區雜亂的屋頂,望向象區商業街,他要做的,不是被動地等待,而是要在這片黑暗的深海里,把那個自以為是的垂釣者,也一起拖下水。
三人分頭行動,紫余萍和林寒月前往收納唐益那輛損毀車輛的廢車場,白星海則聽從了郭華的建議前往同心圓的內部資料室。
三人分別從嫌疑人和行車記錄證據兩個方向下手偵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