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姜棲梧只感覺到有一陣寒意,從她的腳跟竄起,一直蔓延到四肢。
頃刻間,她幾乎什么也聽不見了,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之聲。
一聲一聲,跳得極快。
姜棲梧看了一眼天空,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多好的天空啊,以后還能看得見嗎?
她不自覺吞咽口水,身體僵硬著,不敢往前一步。
陸遠神色平靜,眼里一直恭敬,然心里卻如同巨浪一般,根本沒辦法平息。
看了這么久的戲,他大概也已經(jīng)看清楚了。
沒想到這棲夫人看著純良,心思竟然如此之深。
“棲夫人,請上馬車。”
姜棲梧哪里敢上馬車,有那么一瞬間,她想要逃。
可腳非常軟,根本挪不開步伐。
謝懷瑾究竟是什么時候來的?
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他知道這一切是自己布局嗎?
有許多疑問都梗在自己的心口。
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可如今,自己卻對他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
謝懷瑾掀開了簾子,眼里帶著冷意,“怎么?不敢上馬車?”
姜棲梧嘴角輕扯起一個弧度,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爺,您是什么……什么時候來……來的?”
“你希望我是什么時候來的?”
聞言,姜棲梧腦海中不自覺地想到了兩年前。
謝懷瑾身邊有兩個心腹,一是現(xiàn)在的陸遠,二是陳深。
相對于陸遠,陳深沉穩(wěn),而且腦子特別好使,與謝懷瑾默契非常高。
根據(jù)以前的老人說,陳深首領(lǐng)與侯爺非同一般,兩個人都是過命的交情。
陳深更是多次救侯爺于危難之中,也算得上是救命恩人了。
可是陳深背地里則是二皇子那邊的探子,潛伏在謝懷瑾身邊十幾年,也只是為了幫助二皇子探聽消息。
謝懷瑾一向謹慎,得知消息暴露,背地里徹查。
姜棲梧為何對此事特別有印象,因為她也是被查之人。
還記得是來的第一年冬日,夜里寒風(fēng)凜冽,她只能穿著單薄的衣服。
站在一旁,幾乎凍得話都說不出來。
最終,查出了陳深,證據(jù)確鑿。
在院子中,謝懷瑾手握著劍,一步一步走向陳深。
“背主之人,該殺。”
一劍下去,血腥味彌漫著整個院子。
姜棲梧心里一驚,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心里也知道了謝懷瑾的底線,從此以后,她安分做替身。
若不是做生意成功了,她想自己應(yīng)是一輩子在侯府度過,絕對不敢生出想要離開的心思。
謝懷瑾目光如炬,視線不經(jīng)意地看過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現(xiàn)在她就乖巧地站在那,似乎再也看不出剛才那運籌帷幄之人就是她。
原來,她并非表面上乖巧,反而也有一些利爪。
到底是一只貓咪。
但一想到她竟然在自己面前裝了三年,眉頭忍不住地就開始皺起。
只是目光觸及到她瑟瑟發(fā)抖的身體時,心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怎么?還沒想好怎么蒙我嗎?”
聞言,姜棲梧的身體抖動得更加厲害了,仿佛是寒風(fēng)中的樹葉。
“爺,爺,妾心悅你,所以妾不想離開你。”
話音剛落,姜棲梧怯生生的目光看向了他。
只見面前的男子神色平淡,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自己的說辭。
謝懷瑾嘴角冷哼出聲,“你倒是慣會說一些我喜歡聽的話。”
話音剛落,他身體一探,跳下了馬車。
“既然你不想坐車,那我們就走回去吧。”
姜棲梧緊抿著嘴唇,“爺,我們?nèi)ツ睦铮俊?/p>
“自是回家。”
謝懷瑾伸出手,牽起了她的手。
剛一觸碰,眉頭瞬間皺起,“怎么不多穿一點衣服?”
他松開她的手,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fēng),將之披在了眼前女子的身上。
隨著披風(fēng)蓋上自己的身體,姜棲梧只覺得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若是仔細聞,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只是為什么呢?
他難道不應(yīng)該逼問自己,為何要挑起侯府與公主府的爭端嗎?
姜棲梧腦袋嗡嗡作響,然而心里始終沒有想好對策。
謝懷瑾再次牽起她的手,拉著她慢慢往前走去。
近幾年,大庸風(fēng)調(diào)雨順,京城之中百姓安居樂業(yè)。
大街兩旁,有許多小攤子,多是一些吃食,農(nóng)作物,甚至也有一些手工藝品。
老百姓們拿出來賣,期望著一天能多賣幾個銅板。
看著他們生機勃勃的模樣,不知為何,姜棲梧只覺得自己心中的恐懼,好像在漸漸散去。
剛過一個轉(zhuǎn)角,便聞到一股面條的清香。
“爺,要不吃碗面再走吧。”
話剛說出口,姜棲梧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謝懷瑾從小錦衣玉食,所用之物均有定制,他又怎么會吃街邊小攤販的食物?
“肚子餓了?”
姜棲梧慢慢搖頭,“爺,妾剛才說錯話了。”
誰知,謝懷瑾拉著她走到了那攤販旁,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老板,來兩碗面。”
姜棲梧趕緊插嘴,“老板,面上窩個雞蛋。”
“好勒,馬上來。”
只是她心中詫異,滿是疑惑地看向他,“爺為何……”
謝懷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道:“自然是因為心情好。”
姜棲梧不明白他心情好在哪里,也不敢隨意搭話,只是撿著侯府之中一些趣事跟他說。
院子里一株梅花,前些日子明明已經(jīng)有了花骨朵了,可最近去看,竟然又沒有了。
亦或是,府里到了年紀的奴婢,得了老夫人的恩典,許配了侯府管事,如今兩人正蜜里調(diào)油。
謝懷瑾的話并不多,每次回話都恰到好處。
姜棲梧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很擅長聆聽。
他的反應(yīng)不會讓說的人覺得無聊。
每次她話題將近時,他又會隨意挑起一句。
“客官,兩碗熱騰騰的陽春面,請慢用。”
兩碗面分量十足,上面窩著一顆金黃的雞蛋,上面還加了一些小蔥花,清香撲鼻。
聞著這面香,姜棲梧覺得自己是真的餓了。
顧不上謝懷瑾,她趕緊低頭吃了起來。
這一碗面,喂飽了她的胃,也令她的身子暖和了起來。
不期然的,腦海之中竟然回憶起了母親給她做的一碗長壽面,也是如此清香,上面窩著一顆雞蛋。
她從未吃過如同那碗長壽面的味道。
可今日竟然在這小攤販上,她吃到了久違的味道。
姜棲梧鼻子微微泛酸,然而臉上卻揚起了笑意,克制住了那股酸澀。
“爺,您也嘗嘗吧,這面真的好吃。”
謝懷瑾低頭慢條斯理地嘗了一口,他一點都沒覺得這面有何特別的。
但看她興致勃勃的,也不忍駁了她的面子,“確實不錯。”
這三年,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無論是吃穿用度,他幾乎都給她最好的。
平日里無論多少錦衣玉食,她幾乎都是沾口即飽。
舉手投足間,也是大家規(guī)范。
可他卻覺得,這樣子坐在一旁,大口吃面的女子反而美極了。
渾身上下都很生動。
兩人吃完了面,慢慢地走到了侯府。
剛至侯府門口,便看到一批高頭駿馬,上面坐著一個身穿鵝黃衣裙的女子。
馬匹旁邊,站著一位貌比潘安的男子。
“忠義侯,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