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同安聽到聲音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微微蹙眉。
風青愣了片刻,當真的看清人后,又語調輕緩的再次叫了一聲,“師叔?!?/p>
曲同安一直沒有說話。
風青也不著急,就這么靜靜站在原地。
良久,曲同安才嘆息一聲,“我們有多久未見了?”
“快五年?!憋L青有些恍惚,“當初師叔為了做出假死藥,離開蒼溪谷,自那以后我們就沒有見過了?!?/p>
“原來已經五年了?!?/p>
曲同安也有些感慨,但也僅此而已。
蒼溪谷的教導就是完全以師為尊,師徒之間的關系非常嚴格。再加上他本就性子古怪,和谷中小輩關系就更生疏。其實說起來,風青還算他半個徒弟。
“坐吧?!?/p>
曲同安轉了方向到一旁坐下,語氣倒更像他才是這屋子的主人。
風青自然無所謂,跟著人到桌邊坐下。
抬手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在自己身前,一杯輕輕放到對方面前。
曲同安端過茶水,先是聞了聞,而后喝了一口,抿抿唇,道:“這茶倒是不錯?!?/p>
風青點點頭,“這是夫人送過來的茶包,說是特意放到荷花里過了幾夜。”
“難怪,茶香混著荷香,雅致。”
曲同安將茶杯放下,突然道:“伸手。”
風青一愣,隨即將手腕放到桌面。
曲同安隨意將手指搭上去,閉上眼睛,診脈。
不過片刻,就收回手,皺眉道:“脈象沉穩有力。身體可有哪里不舒服?”
風青笑道:“師叔放心,我沒事?!?/p>
“我看你這模樣也不像得了重病?!鼻矒u搖頭,“說說吧,外面的傳言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會投靠梁國公府的世子?”
風青正色直言道:“外面的傳言不過是想引師叔出現?!?/p>
“引我出現?”
“是?!憋L青嘆了口氣,“想必師叔剛剛已經見過世子夫人,以師叔的醫術不難看出她現在的狀態如何?!?/p>
“的確。”曲同安應下,但也意識到什么,反問道:“你們想讓我救她?”
“對,這世間恐怕只有師叔可以救她。”
曲同安眉心緊鎖,“當初谷里跟我學醫的弟子不少,但最終學有所成的只有你。若是連你也束手無策,那即使我能救,也太麻煩?!?/p>
“而且你該知道我的規矩。”
風青嘴唇緊抿,他當然知道曲同安的規矩。
整個蒼溪谷無人不知。
他這個小師叔年輕時被情所傷,自此以后就發誓絕不會出手醫治女子。
這么多年從未破過誓言。
“可是師叔……”
曲同安抬手制止,“你不必多言,我不會救她的?!?/p>
房間安靜下來。
良久,曲同安才再次開口,“你還沒告訴我你怎么會在此。我去年在北戎時還見到了你師兄,他告訴我你已經死了?!?/p>
“師兄真這么說?”
“是。”曲同安直勾勾看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現在你師兄是北戎皇帝的謀士,而你又投靠了大寧人。”
風青閉了閉眼,苦笑道:“師兄當時可有告訴您我們為何會出谷?我又為何會死?”
“我們當時只是匆匆見了一面,他也沒有多說,只提到你們二人奉師命出谷,輔佐天命之人一統天下。但是途中被人追殺,你不幸掉落山崖,死了。”
風青手握成拳,喃喃道:“好一個跌落懸崖死了。若我告訴師叔,要我命的人是我師父,您信嗎?”
“你說要殺你的是風觀?這怎么可能?他所有弟子里最喜歡的就是你。”曲同安滿眼震驚。
風青自嘲道:“和天下人比起來,我又算什么呢?”
曲同安目光轉冷,沉聲道:“你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風青此時已經平靜下來,沒有任何隱瞞,一五一十把當初的事告訴曲同安。
幾年前谷里的長老占卜,算出將有妖星現世禍亂世間。但蒼溪谷向來不問世事,谷中眾位長老也不過唏噓一番。只是后來,谷中再次占卜出,原來妖星和蒼溪谷有淵源。
為此,他和師兄被派出蒼溪谷,尋找真正的天命之人,輔佐其統一天下。
“可是我和師兄離開沒多久,就遭到追殺。我本以為是我們途中得罪了人,后來才發現,那些人是沖著我一人來的?!?/p>
說到此處,風青已經越發艱難,仿佛每個字都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嗤笑一聲,他又繼續說道:“若只是如此,憑我的本事,真要傷我也難。可偏偏,可偏偏一向對我極好的師兄卻對我下毒,不給我絲毫生路。”
“他為什么這么做?”曲同安良久才艱澀問出。
“對啊,我也問他為什么?”風青滿眼痛苦,“他本不愿說,但我想死個明白。我告訴他,只要告訴我真相,我就從懸崖上跳下去,絕不死在他眼前?!?/p>
“他說了?”
“是?!憋L青表情變得冷硬,“他告訴我,谷中做了第三次占卜。這次的結果顯示,我最終會成為天命之人一統天下的阻礙。因為我,這天下終會落入妖星手中。”
饒是曲同安也幾度張了張嘴,最后卻說不出半分。
半晌才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恨你師父他們嗎?”
風青低垂著眼,手上把玩著桌面的茶盞,緩緩道:“不知道?!?/p>
曲同安也沒繼續追問,只是靜靜看著他,而后才恍然大悟道:“妖星是趙祁昀?”
“是?!?/p>
“你糊涂!”曲同安低喝一聲,“你明知這人是妖星還投靠他,難道真要如占卜所說,跟在他身邊助紂為虐。”
“我就是我,我的一切由我自己控制,跟天命無關。趙祁昀此人雖然心狠手辣,做事極端,但卻并不是完全不可救藥。至少我跟在他身邊以來,就發現他已經有所改變?!?/p>
曲同安冷哼一聲,“與其期待他改變,不如殺了他!”
“既如此,他身邊的人我更不會救。”
風青別開眼,不再看他,而是淡淡道:“師叔走不了了。秦煙年,也就是世子夫人對我有恩,我不能看著她死。所以在您踏進國公府后,就不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