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年其實并未睡沉,整個人像被噩夢魘住一般,渾渾噩噩,又難受的厲害。
夢中,她一會兒看到渾身是血的許芷柔,一會兒又聽到嚴默質問自己,為什么不幫幫他們。
她拼命想要解釋,但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接著就是無窮無盡的悲傷,它們像火焰一樣將她吞沒。
熱,好熱。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一雙手,指尖冰涼,觸碰到她額頭時,讓她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喟嘆。
趙祁昀眉頭緊皺,緊緊盯著秦煙年不放,這人發燒了。
掀開被角,搭手探脈,確定人沒有大事,才緩緩松了口氣。
彎下腰去,喚了一聲,“爾爾。”
秦煙年睜開眼來,眼神渙散,“趙祁昀?”
“是我。”趙祁昀嘆息一聲,輕聲道:“你發燒了。”
“我發燒了。”她像復讀機一般跟著人說了一遍,但其實根本沒有聽懂。
過了片刻,才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喃喃道:“原來我發燒了,難怪眼睛這么燙。”
“乖,先把藥吃了。”
趙祁昀將一粒藥丸遞到她嘴邊,她燒得迷迷糊糊,雙頰緋紅,下意識乖乖張嘴,像小貓一樣,伸出舌頭一卷,將那粒藥丸吞進肚里。
指尖傳來濕濡的觸感,甚至帶著病人特有的高溫。
趙祁昀眼神一黯,而后低笑一聲,替人蓋好被子,才出門吩咐人準備熱水。
…………
翌日,秦煙年醒過來時,有些發懵。
守在床前的棉夏看見她睜眼后,立刻上前道:“夫人,您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她轉頭看了過去,聲音干啞,“我怎么了?”
“您昨天發燒了,一直到后半夜才退燒。”
原來是發燒了,難怪現在渾身無力,喉嚨也不舒服。
舔了舔唇,她撐著手想要坐起。
棉夏見狀趕緊將人扶住,在她身后放下迎枕,再轉身端來溫熱的蜂蜜水。
借著棉夏的人喝了整整兩杯,秦煙年才覺得干澀的喉嚨好些了。
“趙祁昀呢?”
她緩緩掃了屋子一眼,沒看到人。
“主子和范大人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秦煙年一驚,兀地坐直身子。
完了,他們該不會是去找許芷柔了吧?
不,不對,聽那人昨日的意思,應該還有幾日。
這么想著,人又放松下來。
“夫人,您到底怎么了?”
棉夏見她神色變了又變,實在擔心。
秦煙年咬咬唇,讓人低下頭來,而后在對方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聞言,棉夏猛地抬起頭,一雙眼里滿是難以置信,因為太過震驚甚至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可即使如此,她還是低聲應下,“奴婢知道了。”
“去吧,別讓人發現。”
“是。”
棉夏并未追問她原因,只快步離開房間。
秦煙年卻是出了滿頭冷汗,她剛剛竟然讓棉夏去幫她找些蒙汗藥。
老天啊,她肯定是瘋了。
可是,夢里許芷柔渾身是血的模樣像是印在了她的腦海里,若是不做些什么,她都怕自己會瘋。
嘖,下次一定遠離這些悲劇人物,把他們都當作NPC,不投入半分感情。
而且,假死藥也只有一顆。
這也是她剛剛才想到的。
既然趙祁昀只是想用許芷柔的死刺激狄飛,那真死假死又有何區別,只要瞞住狄飛就行了。
不過,秦煙年卻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趙祁昀。
她賭不起。
大不了最后事發時,她好好跟他賠罪。總不至于,為此殺了她吧。
應該……吧?
完了,越想越心虛,心怦怦直跳,嚇得她忍不住抬起雙手啪啪給了自己臉幾下。
趙祁昀進屋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腳步微頓,蹙眉道:“臉怎么了?”
“喝!”秦煙年嚇了一跳,下意識喊道:“大哥,人嚇人能嚇死人的!”
“看起來精神不錯。”趙祁昀沒有理會她的抱怨,抬步往桌邊走去。
她卻因為心虛,手指頭都快把被子摳出一個洞來。
“有事?”
突然,趙祁昀的聲音傳來。
“啊?”她傻愣愣看著人背影。
“我問你是不是有事?”
“沒事!”她聲音有些大。
過了片刻又覺得自己回答得太快,過于僵硬,便補充道:“就是有些餓了。”
趙祁昀轉過身來,“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她哪里吃得下東西!
“喝粥吧,西夷的東西都不怎么好吃,也就前幾日喝過的粥勉強像我們大蒼的東西。”
“好。”男人點頭,而后起身出門去吩咐人準備。
之后粥送來,秦煙年喝了一口竟然覺得味道不錯,一連喝了兩碗。
最后趙祁昀也再沒出去,一直在房里看書。她心里有事,就在床上翻來覆去,自然也未曾注意到男人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過她好幾次。
…………
傍晚,棉夏從外面回來。
“夫人,這是您要的東西。”棉夏小心翼翼從袖袋掏出一個紙包遞給秦煙年。
她隔著紙包聞了聞,的確是蒙汗藥。其實若不是怕被趙祁昀發現,她自己也可以做,效果更好。
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那人醫術了得,人又精明,她根本找不到機會下藥。
蒙汗藥一般由曼陀羅制成,味苦,所以最好的方式是放在酒里。可趙祁昀這人平日里很少喝酒,最愛的是喝茶。
當然,還有一種方法是近距離吹粉。只是這樣效果會差很多,而且自己不做好防護,也容易中招。
抿了抿唇,秦煙年抬頭看向棉夏,問道:“你說一個人在什么時候最放松?”
棉夏思索片刻,謹慎回道:“奴婢覺得人在睡著的時候是放松的。”
“睡著的時候?”秦煙年一愣,而后喃喃自語,“睡著的時候……”
對啊,她可以趁趙祁昀睡著以后,近距離用藥。雖然效果差些,但她只是偷藥,這點時間完全夠了。
而且這方法,對其他人來說很難,對她來說卻很簡單,畢竟他們日日睡在一起。
心里有了主意,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秦煙年嘴角一勾,吩咐道:“棉夏,準備熱水,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