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的炮火聲,遠在千里之外。
東京,依舊歌舞升平。
藤原南云與山本戒的訂婚宴,在華族會館如期而至。
這里是舊貴族的最后體面,新權(quán)貴的交易獵場。
今晚,權(quán)貴云集,將星閃耀。
能踏入這里的,無一不是帝國金字塔頂端的人物。
當(dāng)林楓穿著一身再普通不過的陸軍中尉制服,出現(xiàn)在門口時。
大廳內(nèi)外的談笑聲,出現(xiàn)了片刻的停頓。
一道道目光都帶著一絲驚疑,盡數(shù)落在他身上。
一個小小中尉,如何能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
貴族的訂婚儀式,本質(zhì)上是私密的家族契約簽訂儀式,出席者僅限于核心家族成員與少數(shù)地位對等的至交。
站在門口迎賓的山本戒,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燕尾服,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
他的人生,在今晚達到頂峰。
今天過后,藤原南云,這個讓全東京男人都魂牽夢繞的女人,就將冠上他的姓氏。
他看到林楓的瞬間,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就是這個家伙!
前不久還帶著一群陸軍瘋狗,叫囂著要“天誅”自己的叔叔山本六十七!
他來這里做什么?
砸場子嗎?
山本戒眼中閃過一抹陰狠,對身邊的侍從遞了個眼色。
一名黑西裝侍從立刻會意,上前一步,攔住林楓。
“對不起,先生。”
侍從的姿態(tài)很標(biāo)準(zhǔn),言辭也足夠客氣,但身體卻像一堵墻,死死擋住了入口。
“這里是私人宴會,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林楓神色平靜,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張燙金請柬。
侍從接過來一看,金色的鳶尾花紋章下,是藤原南云與山本戒的名字。
貨真價實。
他面露為難,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山本戒。
山本戒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極其難看。
這幾天,整個東京上流社會都在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他山本戒的未婚妻,與一個陸軍新貴糾纏不清。
那陸軍中尉甚至為情所傷,才做出圍攻海軍省的荒唐事。
現(xiàn)在,流言的男主角,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他的訂婚宴上!
這是挑釁!
是當(dāng)著全東京權(quán)貴的面,對他山本戒的羞辱!
山本戒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他絕不能容忍!
今天到場的,有內(nèi)閣高層,有軍部巨頭,更有藤原家的長輩,甚至傳說天皇陛下都可能派人送上祝福。
在這樣重要的場合,豈能讓這個小人物進去搗亂?
山本戒一把從侍從手中奪過請柬。
他將請柬舉到林楓面前,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快意。
下一秒,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他將那張精美的請柬,一下,一下,撕成了碎片。
紙屑紛紛揚揚,宛如一場金色的雪。
山本戒將手里的碎紙片隨手一揚,冰冷地盯著林楓。
“現(xiàn)在,你沒有請柬了。”
“滾!”
林楓垂下眼簾,看著腳下那堆零落的金色紙屑,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看來海軍省門口的教訓(xùn),這位山本家的少爺,忘得真快。
也好。
今天本就是來見兩個人,順便再為海陸軍水火不容的偉大事業(yè),添一把柴。
周遭的空氣,瞬間變得死寂。
林楓的視線越過他,將目光投向了大廳深處。
山本戒順著他的視線回頭。
二樓的旋轉(zhuǎn)樓梯口,藤原南云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她手里端著一杯香檳,正平靜地注視著樓下發(fā)生的一切。
她甚至對著林楓的方向,極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一個肯定的信號。
山本戒看到這副眉目傳情的景象,心頭的妒火與怒火轟然炸開!
他往前逼近一步,幾乎貼著林楓的臉,壓低聲音嘶吼。
“怎么?”
“陸軍的瘋狗,還想在這里咬人不成?”
幾名侍從立刻圍了上來,眼神不善。
山本戒嘴角的冷笑愈發(fā)擴大,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挑釁。
“你敢在這里動手嗎?”
林楓緩緩抬起了頭。
他的臉上沒有怒火,反而笑了。
笑意玩味,帶著一絲譏諷。
“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奇怪的要求。”
山本戒一愣。
什么要求?
他沒能想明白。
啪!!!
一聲清脆到極致的耳光,響徹整個華族會館的門口!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所有賓客都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看著門口。
山本戒捂著自己迅速紅腫起來的左臉,整個人都懵了,耳中嗡嗡作響。
只剩下林楓那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清晰地鉆進每個人的耳朵。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請求了。”
“我只好滿足你。”
林楓收回手,甩了甩,仿佛碰了什么骯臟的東西。
這一刻,山本戒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
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楚,遠不及心頭涌上的那股寒意。
他被算計了。
這個男人,從踏入華族會館的那一刻起,就為他布下了一個絕對無法躲開的羞辱陷阱。
“山本君!”
幾聲怒不可遏的呼喊傳來。
山本戒身邊的幾個海軍好友,終于從那記清脆耳光帶來的震撼中掙脫。
一個個面色漲紅,怒火沖天地圍了上來。
他們都是海軍世家出身的青年才俊,今天本是為好友的訂婚宴站臺助威。
何等的奇恥大辱!
在這大喜的日子,一個海軍少佐,藤原家的準(zhǔn)女婿.
竟被一個陸軍中尉,當(dāng)著全東京權(quán)貴們的面,狠抽了一記耳光!
海軍的臉面何在?
山本家的臉面何在?
看著場中一觸即發(fā)的態(tài)勢,二樓旋轉(zhuǎn)樓梯口的藤原南云,依舊俏生生地立著,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她只是輕輕晃動著杯中的香檳,沒有半分要下來插手的意思.
好像樓下那沸騰的怒火,只是為她助興的余興節(jié)目。
她沒想到小林楓一郎會用這么直接粗暴的手段,來實行他們的計劃。
可是你該怎么收場呢?
藤原南云很好奇。
大廳內(nèi),藤原真三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
這一巴掌,是打在山本戒的臉上,更是抽在他藤原家的臉上!
不遠處的主桌,海軍大將山本六十七捏著酒杯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已然泛白。
小林楓一郎。
一枚棋子,竟敢用如此粗暴的方式,踐踏山本家的尊嚴!
坐在山本六十七身旁的首相近衛(wèi)文,則慢悠悠地摸著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打得好。
打得妙啊。
這一巴掌,將陸海軍之間那層本就薄如蟬翼的遮羞布,徹底撕了個粉碎。
讓藤原真三海陸通吃的想法,直接落空!
這場訂婚宴,比他預(yù)想的,要精彩太多。
近衛(wèi)文端起酒杯,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心情大好。
一時間,滿堂賓客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門口那個孤零零的陸軍中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