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林天想了很多很多。
關于未來,關于女兒,關于怎么開始新的生活。
一切都要從頭再來。
疲憊和心力交瘁最終還是戰勝痛苦,林天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七點。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將淺眠中的林天驚醒。
他猛地從行軍床上坐了起來。
這個時間,誰會來實驗室?
林天皺著眉,起身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清秀的女孩,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扎著一個利落的馬尾。
正是他的小師妹,顧傾書。
她手里提著一個保溫袋,看到林天開門,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先是閃過心疼,然后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師兄,我猜你肯定在這里。”
林天愣住了。
“你怎么……”
顧傾書說著,側身擠了進來。
他一夜沒睡好,眼下是濃重的青黑色,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許胡茬,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狼狽。
顧傾書看著他這副樣子,鼻子一酸。
她打開保溫袋,從里面拿出還冒著熱氣的豆漿、肉包和兩個茶葉蛋。
“我路過早餐店買的,快趁熱吃點吧。”
林天看著眼前的早餐。
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松懈了下來。
“謝謝。”
“跟我還客氣什么。”
她看著林天吃著,自己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那個蘇念柔……她怎么能這樣對你!”
顧傾書終于忍不住了,氣得胸口起伏。
“師兄,你為她,為蘇家付出了多少,我們都看在眼里。她倒好,把你當成什么了?”
顧傾書越說越氣,為林天感到不值。
林天默默地吃著包子,沒有說話。
“師兄,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顧傾書小心翼翼地問道。
“離婚。”
他平靜地吐出兩個字。
顧傾書愣了一下,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離!這種女人,不離留著過年嗎?”
“那……你住的地方怎么辦?”
林天沉默了。
他所有的積蓄,一部分用來給母親治病,另一部分全都投進了這個不斷燒錢的實驗室里。
他現在身上,連租一套像樣房子的錢都拿不出來。
顧傾書看出了他的窘迫,立刻說道:“師兄,你別擔心這個,我家里還有個空房間,你要是不嫌棄,就先搬到我那里去住。”
“等以后你手頭寬裕了,再自己出去租房子。”
她一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小姑娘,靠自己攢錢在東海買房安身。
而他這個頂尖的醫生,入贅豪門,到頭來卻落得個無家可歸的下場。
真是諷刺。
林天心里五味雜陳,剛想開口拒絕。
顧傾書又搶著說道:“還有打離婚官司!肯定要請最好的律師,那得花不少錢。師兄你別愁,我這里還有些存款,你先拿去用!不夠我再想辦法!”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
沒想到,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還有人愿意毫無保留地站在他這邊,為他傾盡所有。
林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一個大男人,眼眶瞬間就紅了。
“傾書……”
顧傾書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心里也難受得不行。
她站起身,走過去,張開雙臂,輕輕地抱住了他。
“師兄,沒事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不是一個人。”
林天僵硬的身體,在這個溫暖的擁抱里,慢慢放松了下來。
他將頭靠在師妹單薄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這個擁抱,不帶任何**,只是純粹的,人與人之間最質樸的安慰。
在這一刻,他那顆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仿佛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地撫平了些許褶皺。
“謝謝你,望舒。”
顧望舒看著他,搖了搖頭:“師兄,你再跟我說謝謝,我可要生氣了。”
林天吃完早餐:“我今天和蘇念柔約好了去民政局離婚。”
顧望舒愣了一下,隨即那張清秀的臉上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快意。
“離!早就該離了!”
但她馬上又想到了什么,眉頭一皺,義憤填膺地說道:“師兄,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天有些意外:“你去做什么?”
顧望舒氣沖沖地說,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
“她蘇念柔能給你戴綠帽子,還是當著全世界的面給你戴!那我也要跟在你身邊,光明正大地氣一下她!”
“憑什么只有她能惡心人?我們也要讓她嘗嘗被人堵在心口的滋味!我們是假的,但他們那對奸夫淫婦可是真的!”
林天聽著,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沒那么幼稚。”
他看著顧望舒,認真地說道:“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糾纏,也不想在她面前證明什么,更不想去故意氣她。”
“從今天開始,我和她,就是兩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的任何一點情緒波動,無論是開心的,還是憤怒的,都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了。”
林天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愛過蘇念柔。
或許,曾經有過吧。
曾經,他看著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也曾幻想過,有一天能用自己的真心將她融化。
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林天在心里對自己說,這才是真正的放下。
不是分開后還像個變態一樣去視奸對方的社交媒體,偷偷關注對方的生活,在深夜里反復咀嚼過去的回憶。
真正的放下,是徹底的漠視。
要不是為了爭奪女兒的撫養權,他甚至連報復蘇念柔的心思都沒有。
報復,本身就是一種在意。
他不想再為那段孽緣,增添任何不必要的糾纏和不確定性。
蘇念柔往后是風光無限,還是聲名狼藉,都和他林天,再也沒有一分錢的關系。
他不會再給她任何一絲一毫的關注。
“我走了,時間不早了。”
林天看了一眼手表,拿起了自己的外套。
顧望舒看著他那副平靜到近乎冷漠的樣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她知道,師兄是真的決定放下了。
兩人走出實驗室,來到停車場。
林天徑直走向那個停在最角落,蓋著一層薄灰的大眾車。
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插上鑰匙,擰動。
“咔……咔咔……”
發動機傳來一陣有氣無力的掙扎聲,然后就徹底沒了動靜。
林天皺了皺眉,又試了一次。
結果還是一樣。
他這才想起來,這輛車自從他入贅蘇家后,就一直停在這里,快半年沒開過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