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霓摸著還有些鈍痛的鼻梁,緊盯著那個人離開的方向,瞳孔微縮。
林西潤幽靈般靠近,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柯霓身旁,憋著笑,看準(zhǔn)時機(jī),突然拍了柯霓的肩膀一下:“嘿!”
想象中的效果并未達(dá)成。
柯霓居然沒嚇到,鎮(zhèn)定自若地轉(zhuǎn)頭。
林西潤有些意外地看看柯霓的表情,又往她剛才的視線方向那邊看了兩眼。
不遠(yuǎn)處只有一個穿了一身黑色的男性背影,林西潤推了下眼鏡:“我剛才好像瞧見你和誰說話來著。”
他往那個背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是那個戴鴨舌帽的人嗎?”
“嗯......”
“你認(rèn)識啊?”
柯霓神情有些詭異,像嚴(yán)肅,又像是某種諱莫如深。
她飛速否認(rèn):“不認(rèn)識。”
林西潤眼鏡上落了些咖啡店燈牌的碎光,藏在鏡片后面的眼睛探究地盯著柯霓看:“柯霓,你怎么了?”
柯霓心不在焉地反問:“你怎么才過來?”
林西潤把手上提著的四個冷飲打包袋拎到柯霓眼前,晃了晃:“你不是說你去洗手么,我就沒著急,路過一家冷飲,價格看起來挺劃算的,進(jìn)去買了幾杯,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可以一起喝。”
柯霓臉上復(fù)雜的情緒消失了,又恢復(fù)成平時愛笑愛鬧的模樣。
她小嘴一撇,郁悶地說:“剛剛那個人也站在這邊等人,我還以為是你。”
林西潤幸災(zāi)樂禍:“怎么,嚇錯人了?”
“比嚇錯人更糟糕。”
“哇,你干什么了?”
柯霓腳上沾著泥漿的黑色小皮鞋往水坑旁邊踩了兩腳:“踩坑里了。”
林西潤只思考一瞬,大笑:“哦,摔進(jìn)人家懷里了唄?”
柯霓十分不滿:“還笑,要不是你晚來,我能認(rèn)錯人么,鼻子都差點撞斷了!”
林西潤把一杯冷飲塞進(jìn)柯霓手里:“來來來,這不是給你買了冷飲賠罪么。”
“去吃什么?”
“燒烤。”
林西潤打量著柯霓的眉眼,似試探,“他們先過去點菜了。”
看見林西潤手里的四杯冷飲時,柯霓就知道今晚一定會和“他們”一起吃晚飯。
這事林西潤老早就和柯霓說過。
林西潤說,畢竟過了海選以后,節(jié)目錄制前期也會是以小組為單位的比賽形式,比起到后面再選隊友,不如先和自己學(xué)校里知根知底的選手們熟悉熟悉。
說是搞好關(guān)系有利于后面的比賽。
見柯霓遲疑,林西潤笑著用胳膊肘碰了碰柯霓的手臂:“不愛去啊?”
柯霓咬著吸管睨林西潤,沒反對,倒像是剛反應(yīng)過來:“剛才是不是還想嚇唬我來著?”
“你也沒嚇到啊。”
“我看見影子了。”
見柯霓不排斥,林西潤悄悄松了一口氣,雙手合十著道歉。
柯霓在想另一件事,嘀咕:“我現(xiàn)在真是成熟穩(wěn)重啊,情緒也太穩(wěn)定了。”
林西潤推著柯霓的肩膀:“別感慨了,快走,他們還在燒烤店里等著呢!”
林西潤口中的“他們”,是柯霓他們學(xué)校里另外兩位過來參加第二輪海選比賽的選手。
其中一位是柯霓父親教過的學(xué)生。
比柯霓和林西潤大兩歲,在讀研,叫朱也,是個看起來很沉穩(wěn)的老干部型學(xué)長。
柯霓他們趕到燒烤店時,朱也正端著一盤煮花生和毛豆的拼盤,往燒烤店外面的一大片露天座位里走去。
看見柯霓和林西潤,朱也友好地招手:“串剛烤好端上來,正準(zhǔn)備給你們打電話催一催呢,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相比之下,“他們”中的另一位,看起來就不是十分友善了。
那位翹著二郎腿,自顧自地吃著燒烤,只看了林西潤一眼,算是打過招呼了,根本沒往柯霓這邊抬過眼皮。
林西潤把冷飲分給他們,又幫雙方介紹:“這是柯霓。”
他幫柯霓拉開椅子:“柯霓,朱也學(xué)長你之前是見過的,這位是馮子安學(xué)長。”
柯霓笑著和他們點頭。
馮子安突然說:“柯霓是吧,我聽說過你。”
柯霓撕開一次性餐具上面的塑料薄膜,像一個失去所有好奇心的人,對別人口中的“聽說過”不聞不問:“是么。”
馮子安乜斜著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說:“我看過你上的那個節(jié)目。”
柯霓以前參加過一次腦力挑戰(zhàn)類型的綜藝,結(jié)果不盡人意。
這是柯霓一直在回避的事。
她攢薄膜的動作頓了一瞬,抬起頭,不動聲色地看回去。
余光里,朱也正在給林西潤和柯霓分發(fā)一次性筷子,根本沒留意到馮子安語氣里的惡意,還在樂呵呵地和林西潤商量,吃過燒烤后,要不要找個桌游吧去玩幾局。
柯霓依然回復(fù)馮子安兩個字:“是么。”
林西潤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哇塞,這家燒烤店是誰選的,挺香啊,來來來,我們多吃一些。”
朱也這才后知后覺到桌上的微妙,語氣夸張地活躍氣氛:“不是你選的么,怎么還夸自己呢?”
能過第一輪海選的選手都不是傻子。
哪怕看起來憨厚老實的朱也,也是名校里的天之驕子,老師們眼里的香餑餑。
誰也沒有必要太哄著誰。
因為馮子安看誰都像是在看垃圾的態(tài)度,這頓燒烤吃起來氣氛實在尷尬,越吃到后面越像是拼桌的,各吃各的。
這頓飯沒達(dá)到林西潤想要的“人心齊”的效果,桌游吧當(dāng)然也沒去成。
飯后,朱也拉著馮子安打車先走了,林西潤陪著柯霓一起散步回酒店。
林西潤一路都在打圓場:“馮子安這個人是傲了些,但實力是真的很強(qiáng),柯老師也說過他性格不太好......”
實力強(qiáng)的人柯霓見過很多。
據(jù)柯霓了解,馮子安那種級別的強(qiáng),應(yīng)該還不配有恃才傲物的資本吧?
柯霓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一雙沉靜的、沒什么情緒的眼睛,也在記起這雙眼睛的同時,記起他身上帶著些薄荷味道的草本清香。
夜空炸起一聲轟隆隆的悶雷,昭示著即將到來的大雨。
他們已經(jīng)走進(jìn)酒店的停車場,柯霓因為失神,差點撞到柱子。
林西潤瞧著不對,趕緊攔了柯霓一下,轉(zhuǎn)頭和柯霓開玩笑:“今天這是怎么了,抱了陌生人還嫌不夠,還想再抱一抱柱子嗎?”
柯霓沒吭聲。
柯霓對林西潤說謊了,她抱錯的人對她來說并不算陌生。
她知道他的名字——景斯存。
林西潤不知道柯霓在想什么,只當(dāng)她在因為馮子安的話心煩,在酒店電梯間里分開時還不忘記叮囑柯霓。
“柯霓,馮子安就那性子,有點沒禮貌,你別理他,回去以后早點休息啊,明天下午我們還有比賽呢。”
柯霓揮揮手:“知道了。”
柯霓自己住一間酒店房間,洗過澡后,她穿著浴袍躺進(jìn)寬敞的雙人床里。
手機(jī)在床墊上振動了很久她才回過神,接起閨蜜的電話。
閨蜜問:“我們家柯小霓在做什么呢?”
柯霓把臉枕在被子上:“在酒店房間里躺著。”
“那怎么這么半天才接我電話?在想誰?”
她們之間經(jīng)常會開這類小玩笑:
“在想誰。”
“在想你。”
這類問答發(fā)生過的次數(sh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柯霓今天竟然語塞了。
閨蜜在柯霓的默然里火速逮到把柄,笑嘻嘻地八卦:“好啊柯小霓,你實話實說,你是不是在想你那個帥哥朋友?”
柯霓茫然:“我哪有帥哥朋友?”
“林西潤啊。”
“他帥嗎?”
“不帥嗎!”
“......”
閨蜜的聲音很詫異:“林西潤長得多周正啊,還戴眼鏡。”
柯霓更茫然了:“戴眼鏡和帥有什么關(guān)系?”
“斯文!儒雅!”
“哦哦,一般吧。”
閨蜜也開始茫然了:“這種在你眼里都是一般了嗎?要是我身邊有個林西潤這樣雙商都高的帥哥,我肯定得惦記啊。”
“哦。”
“你不惦記嗎?”
“不啊。”
“也是,我也總覺得是林西潤惦記你。”
林西潤和柯霓認(rèn)識半年多了,他們這段友誼算是林西潤用一百二十分的熱情和掏心掏肺的主動接近給換來的,硬生生擠進(jìn)了柯霓的生活里。
在別人看來可能真的有點莫名其妙吧。
柯霓知道其中原因,隨口打趣:“得了吧,林西潤惦記海選的題目類型和后面的比賽都比惦記我多。”
“不是林西潤的話.....”
話題又被閨蜜拉回來:“所以你剛才到底在想哪個大帥比?”
外面開始下雨了,柯霓舉著手機(jī)沉默下來。
柯霓剛才在想景斯存。
她不知道景斯存的長相是否屬于閨蜜口中的大帥比類型。
仔細(xì)回憶:近距離接觸,景斯存本人的五官倒是比多年前在電視上看到的要更清晰一些——
身形挺拔,鼻若懸膽,再加上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
如果說柯霓以前從來都不知道景斯存這個人的存在,乍一見到,可能會覺得景斯存這個人長得有那么一丁點順眼吧?
但景斯存在柯霓生活里起到的作用,實在過于特別。
特別到......
已經(jīng)令她無法把過去對他印象排除在外,獨立去判斷他的皮相是否帥氣。
柯霓在閨蜜的追問聲里吐出一口怨氣:“沒有大帥比,只想到一個以前睡不著覺時經(jīng)常想要出去暗殺掉的人。”
柯霓過往經(jīng)歷的那些心理陰影,可以說景斯存也是罪魁禍?zhǔn)字弧?/p>
她對他積怨頗深。
今天傍晚的意外相遇,柯霓沒有對著他那張沒情緒的臉一巴掌呼過去,她都覺得自己真的很成熟穩(wěn)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