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更像是一場大型社交,所有流程走完,滿場親朋好友也各自湊堆開始閑聊。
謝紋洲像朵交際花般拿著酒杯四處轉(zhuǎn),祝遙笛陪姜冉吃完飯,又去協(xié)調(diào)下午的棋牌娛樂活動。
她從宴會廳出去的時候,看見休息室里坐了個人,頭向后仰著,手背蓋在眼上,像在醒酒。
空調(diào)風(fēng)撲到窗邊,窗簾搖曳進(jìn)一縷陽光。男人的皮膚被照得皎白,凌厲的五官線條似也在這一刻變得柔和。
他閉著眼,神情平穩(wěn)安靜,就像許多年前,為了等她寫完作業(yè),趴在桌上睡著的那樣。
時間好像對他格外優(yōu)待,這么多年過去,他臉上絲毫不見歲月的痕跡。唯有少年的青澀不再,卻沉淀出更具男人味的穩(wěn)重感。
祝遙笛站在門外,被閃現(xiàn)的回憶撞出片刻走神。走廊上跑過一群追逐的小孩,打鬧的動靜喚回她的思緒,也震醒屋內(nèi)人。
江凜睜眼,斜起眼梢投來一瞥,原本眸底的醉意在與祝遙笛對視之時,霎那消退幾分。
“醉了嗎?”祝遙笛在門外問。
“有點。”江凜拿下手,捏捏脖頸皮膚,人依舊懶懶靠著,看她,“前面有事?”
祝遙笛搖頭:“他們要打牌。”
江凜低低“嗯”了聲:“你要進(jìn)還是要出?”
祝遙笛默了默,帶上門離開。
她去找大堂經(jīng)理協(xié)調(diào)棋牌室,今天賓客很多,機麻不夠,又叫酒店準(zhǔn)備幾副手搓麻將。
安排好這邊,她改道去了趟前臺,從走廊出去時,看見葉以寧站在安全通道里,對面還有個男人,身高很高,背對這邊。
祝遙笛正準(zhǔn)備喊人,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暤蛦枺骸澳惴质至耍俊?/p>
“要你管!”葉以寧語氣兇且不耐煩,“沒完了吧宋理,要跟我到什么時候?”
宋理。
祝遙笛一下想起這人是誰,她及時收聲,悄然離開。
等她拿著牛奶從前臺折返,通道里的兩個人已經(jīng)不在,祝遙笛穿過走廊,走回休息室,輕輕推開門。
江凜仍坐在那兒,沒睡,抱胸望著窗外的天空,似是出神。
聽見動靜他回頭,見是去而復(fù)返的祝遙笛,目光一愣。
祝遙笛走近,看他臉上隱隱泛出的紅,表情也有點醉醺醺的樣子,大概是幫謝紋洲擋了太多酒的緣故。
“牛奶護胃,”祝遙笛把牛奶遞出去,“要是還喝得下,就喝點吧。”
江凜先看她伸出的手,再看她,眼神幽深,帶著點探詢。
祝遙笛垂眸躲開對視,聽見他低沉的一句問:“什么意思?對前男友的關(guān)心?”
沉默持續(xù)的時間并不長。
也就幾秒,祝遙笛叫他名字:“江凜。”
她掀起眼簾,“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但在我這里,我們只是分手,不是有仇,我從沒有過希望你不好的想法。”
說完,她把牛奶放到茶幾上,頭也不回地離開。
來得快,去得也快,帶起的風(fēng)穿堂而過,只片刻,屬于女人的香氣便消散無蹤。
江凜借光看那瓶牛奶,江城本土的一個牌子,十幾年前他們經(jīng)常喝。
正自出神,休息室又有來客。宋理抓著煙盒進(jìn)來,瞧見江凜,意外又不意外地笑了下。
不是陌生人,也算不上熟人,江凜的語氣一如尋常:“別在這里抽煙。”
宋理把煙塞回去,重重靠在落地窗邊的扶手上,風(fēng)從窗戶往里吹,把他身上的酒氣帶進(jìn)屋里。
“這你喝么?”宋理盯著牛奶。
“你別動。”
“剛才看見祝遙笛拿了幾盒牛奶去大廳,這是她給的?”
江凜沒回答。
宋理笑笑,并不為他的疏離感到不滿,他搭著扶手,自顧自地說:“你說她們這些女人,怎么就能絕情成那樣?”
江凜抬眸看他一眼,懂了,這是在葉以寧那兒碰了壁。
“喝多了?”
“喝多怎么了?老同學(xué)結(jié)婚,高興。”
這話配合宋理的表情毫無說服力,他到處去找水,最后找到瓶礦泉水?dāng)Q開喝掉半瓶。
也不知這水是有什么魔力,宋理喝完,忽然就跟酒精上頭一樣,絮絮叨叨地傾訴起來:“我好后悔當(dāng)初答應(yīng)分手,如果再死纏爛打一點,她或許就心軟了。”
頓了頓,他苦笑,“不對,是我沒做好,是我承諾對她好又沒做到……她那性格能容忍我那么久,已經(jīng)夠心軟了。”
酒鬼話多,牢騷一發(fā)發(fā)一堆,發(fā)完回頭見沙發(fā)上的男人沒反應(yīng),宋理搓搓臉,停止單方面的宣泄。
“不說我了,你和祝遙笛呢?”
“什么?”
“甭裝了,你跟徐老師說那些你以為我信?”宋理坐到他旁邊,直言不諱,“當(dāng)年你和祝遙笛分手,葉以寧就跟我說過了。現(xiàn)在謝紋洲和姜冉都結(jié)婚了,你倆呢?究竟是什么想法?”
江凜不覺得有跟宋理熟到能交換情感**的地步,遂拿過牛奶喝,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兩個男人無言地坐了一陣。
半晌后,宋理把空瓶丟進(jìn)垃圾桶,慨然一嘆:“當(dāng)初咱們這三對,你和祝遙笛感情最好,我們都以為你倆會最早結(jié)婚,沒想到先分手的倒成了你們。”
說到這里,宋理轉(zhuǎn)頭問:“你們分手,是因為異地的原因么?”
又聽他自接自話,“換作是我,我肯定不會選擇出國,分開時間太久了,我舍不得。”
江凜神色怔忪著。
宋理卻又情緒上頭起來:“不過說真的,這女人,絕情起來誰都比不過。像祝遙笛,你們分手后,也就哭過一回,之后照舊該干什么干什么,一點沒受影響。”
江凜抬頭:“她哭過?”
“初戀呢,誰分手不哭一場。”講到這兒宋理喉間微哽,大概是想到葉以寧的絕情,頗為感同身受。
也就這么一晃神,宋理的嗓子又澀了。他拍拍江凜肩膀,吐出口氣站起來,“得了,我看你應(yīng)該是放下了,那你就當(dāng)我今天這些話是放屁吧。先撤了,麻煩你替我跟謝紋洲說一聲,等以后如果還有機會碰上,咱們再聊。”